花朝(三)

「皇上有旨,宣周氏进宫侍君,立为贤妃……」

「皇上有旨,宣陆氏进宫侍君,立为惠妃……」

「皇上有旨,宣谭氏进宫侍君,立为淑妃……」

「皇上有旨,宣冯氏进宫侍君,立为昭仪……」

虽然旨意是皇帝下的,但却是我的意思,邢风在这些问题上,大都不怎麽管,所以我直接让中书省拟旨,再放到邢风面前,让他过目之後盖个印儿就行了。

原本众人都会以为我既然选中四人,那这四人便能占尽四妃之位,但惟独冯氏只落得昭仪。其实并不是我对她有何成见,只是四妃中的德妃之位,我是不会让任何人占上的,只因我母亲为後之前,就被封为德妃,这世上,除了我母亲之外,没有人能胜任这个「德」字。

所以,我只好将冯氏封为昭仪,虽说排不上四妃之位,但能位列九嫔之首,也算不错了。

册封仪式就在几天之後举行,那天不仅是个黄道吉日,而且天朗气清,春光明媚,蝴蝶翩翩,落英缤纷。

贵嫔及以上的妃子在宫中才算是正经的高贵位分,需祭告太庙,授金册、金印,而正一品四妃的金印则称之为「金宝」。只是太庙只在祭天、册後和重大的节庆才开启。平日妃嫔册封,只在宫中的太庙祠祭告略作象徵即可。

四人跪於太庙祠内祭告,宫仪念过四六骈文的贺词,册封礼正副史户部尚书和门下侍郎取朱漆镂金、龙凤文的册匣,覆以红罗泥金夹帕,颁下八页金册。然後以锦绶小匣装金印颁下,金印为宝篆文,宽四寸九分,厚一寸二分,金盘鸾纽。

礼毕,她们四人这才到太极殿来拜见我和邢风,邢风身着明黄龙袍,极力端坐,不时用帕子掩住口鼻咳嗽两声,我穿着雪白素锦儒衣,淡黄外袍,上面绣着七彩鸾凤,杏黄披帛从两臂垂下,神色肃穆。等她们见礼之後,我正色道:「尔等四人得天所授,承兆内闱,望尔今後修德自持,和睦宫闱,勤谨奉上,绵延後嗣。」

她四人均叩拜谢恩,然後我笑着让她们起身,回眸看着邢风:「皇上还有什麽话要吩咐没有?」

他咳嗽了几下,冷漠的说:「皇后该说的都说了,朕还有什麽可说。」

我一笑,略显尴尬,问道:「那这四位妹妹的住所……」

他斜睨我一眼,不满道:「这事还需问朕吗?皇后做主便是,皇后不是说只管料理後宫麽?」

我一愣,不禁莞尔,原来他还在为那天我不愿到勤政殿议事和我怄气呢!我就纳闷儿了,原也没得罪他,还巴巴的为他找女人!

轻咳一声,我便说道:「原本四妃住处都有所定,贤妃,你就住在玉堂宫、在本宫所住紫宸宫之北,惠妃你就住淩桂宫、在玉堂宫东面,而淑妃你,就住在鼓簧宫吧。你们四宫为主位,不会有人再去。至於冯昭仪你就住在枍诣宫里的丽正殿吧。」

她们四人记住之後退下,我少不得命内务府的人准备物件送去,那三位嫔妃所赠的,都是金屑组文茵一铺,五色同心大结一盘,鸳鸯万金锦一疋,枕前不夜珠一枚,含香绿毛狸藉一铺,龙香握鱼二首,精金筘环四指,若亡绦绡单衣一袭,香文罗手藉三幅,碧玉膏奁一盒。各色时新宫缎各八匹,各色异域进贡小玩意四盒,而对於冯昭仪,我只略少了锦缎和异域玩意儿,其余的都与众人无异。

安排好这些,我免不得问邢风:「今夜算是这四位妹妹的大喜日子,不知皇上想在何处过夜,臣妾也好安排敬事房总管准备一下。」

他漠然道:「朕今日还有奏摺没有批完,就不去了吧。」

说完,他就摆驾回勤政殿去了。

我呆呆坐着,有些生气,但转念一想,我若和他生气,真是苦了我自己。到现在也该知道他那脾气了,暗自叹了一口气,也回我的紫宸宫去了。

到了晚上,仍是不放心,便不急着卸妆更衣,让人去问了李公公,今晚皇上翻了谁的牌子,结果李公公回话说,皇上果然还在勤政殿批摺子。我心中一动,不知安若怡在不在,那传话的小太监加了一句:「安贵妃得知今晚陛下有新宠,已早早睡下了。」

我微微一笑,让人打赏了他,然後将早已准备好的百花糕放在食盒里,命人捧着,我这就过去勤政殿。

远远的,就听到邢风的咳嗽声,这麽多年来,虽说我已听习惯了,每年春秋二季,他总要咳嗽一阵才好。但现在听来,心里仍不免有些发怵。

庾怀苏站在门口,看到我来吃了一惊,行礼过後,他侧身让我进去。

邢风看到我来,似乎有些赌气似的将那些堆积如山的奏摺推到一旁,然後靠在椅背上喘着气。

「皇上……」我微微屈身,算是行过礼了,「皇上若是觉得厌烦,不如先吃点东西吧?」

他懒懒的看着我,「什麽东西?」

「百花糕呀。」我笑了笑,「皇上莫不是忘了,前几天花朝节的时候,臣妾说过要做百花糕给皇上吃的,就是将百花花瓣和着糯米一起捣碎了,再蒸着吃。」

「哦,朕想起来了,皇后是说过。」他站起来活动了一下,我亲手夹了一块糕点递到他面前,他看了我一眼,然後低下头咬了一口,细细咀嚼,咽下去之後又吃了一口,直到我所夹的这一块都吃完了,他才说:「果然很好吃,难怪父皇在的时候就很喜欢吃皇后做的点心,只可惜朕就没这个口福了。」

我笑道:「皇上若是喜欢,臣妾到可以时常做,对了,听说淑妃也很会做点心呢……」

「是麽?」他的表情立刻变得淡淡的,沉吟一会儿又说,「皇后是希望朕今晚去宠幸那位淑妃吗?」

我的脸色微变,反驳道:「臣妾没有这个意思,只不过皇上这几年独宠安贵妃,朝廷上已经有人非议,若是皇上再不愿雨露均沾的话,恐怕那些好事之人会将安贵妃比作独霸龙床的红颜祸水了。」

他的脸色也变了,冷笑道:「红颜祸水?这话从皇后口中说出未免太可笑了!天下人都知道,皇后你才是最可怕的红颜祸水所生的女儿吧!」

他说完这些,我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而他更是咳嗽个不停。

李德全连忙上前说道:「皇上,皇上小心龙体呀……皇后娘娘,您请先回宫去吧……」

我狠狠瞪了他们一眼,转身离去。

他到现在还恨着我,就因为我是母后的女儿!但身为文德皇后沈夕菡的女儿,我从未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