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了一整天的工作,我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中,还来不及打开我家那沉重的铁门前,却发现一件不寻常的事。

我那平常只会出现水、电费帐单及广告信件的破烂信箱中,多了两封特别不一样的信。

一封看起来很普通,是一般的平信,另一封是烫着金色字体的红色信封,上面写着「结婚志庆」。

「又是哪个家伙将走进恋爱的坟墓了啊?」眼下不经意地瞄向喜帖。

我选择将那封平信摆在一旁,撕开那滚着刺眼烫金的双红囍字。

我慢慢的拆开,脑海快速过滤着死党名单,正纳闷是谁时,我却因为看见了内容而呆了半晌说不出话来,因为那新娘的名字,是我怎麽样也不想见到的。

或许真的很老套,但我现在真的很想就这样大喊「为什麽新郎不是我?」不过我选择的是沉默。渐渐的,脑海里慢慢的浮现出她的身影,一段我曾经想遗忘的回忆,却也快速的在这一刻像潮水般淹没了我,而我的思绪,就这样被那封喜帖,带回到四年前的过去。

一切,都是由这里开始的。

一个不算寒冷的冬天,我独自漫步在宏仁国中旁的小路上,一如往常的叼着菸,我品嚐着埔里小镇夜里的孤寂。

今天是星期五,因为我那邻居兼国中同学的好麻吉游颢伟要留在台中画教室布置的海报,所以平常两个人走的小路,今天只剩下我一个人。

他平常很喜欢写些东西,像小说啦,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像是歌词又像是诗的东西,而负责看这些东西的,就是他的一群好朋友们。

他曾经说过以後想当个小说家,只是他现在毕竟还是个高中生,所以得先把学业完成,其他的等到以後再说。

我坐在学校的围墙旁看着天空上的星星,颢伟他很喜欢看星星,他说看星星的时候会让他的心安静下来,也会很有灵感写东西。

「靠!怎麽一直想到他?」我把菸蒂弹了出去。

没想到他没有跟我一起来还真的是怪怪的,我看我还是早点回去好了。

快十点了,气温变的越来越低,周围都是一阵凉飕飕的,我拉紧外套正准备要离开这里时,突然听见好几辆脚踏车的声音从我背後传来,所以我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下。

原本只是想看看,那麽晚了到底是谁还会骑进这条偏僻的小路里,没想到我才一转身,头马上就被一个大麻袋给盖上了。

那些人用麻袋盖住我之後就是一阵打,在那麻袋里我看不到他们是谁,也不知道对方究竟有多少人,我只能感受到那拳头以及棍子落在我身上的痛楚。

其实那些人用的力道都没有很强,也都没有打中我的要害,所以我还勉强撑的下去。

等到他们打累了,拳头及棍子落下的次数变少了,我试着缓缓的站起身来,想从这麻袋里出去,看看是谁打我。

没想到当我的膝盖才刚离地而已,我的头马上就不知道被谁用棍子给直接命中。

而後脑勺中了一记闷棍的我,就这样子昏了过去。

「你还好吧?喂!醒醒啊!」

好好听的声音……

在我昏过去之前,我隐隐约约听见那些殴打我的家伙,骑着他们的脚踏车扬长而去的声音,直到我感觉到头上流下几道滚烫的热流之後,我才真正的昏了过去。

我作了个梦,梦中有一个天使,有着一双洁白的羽翼,也有张美丽的面容,她一路带着我飞到天堂。天堂里的一切就像是许多图画里所画的及书本描写的一样美好,没想到我到了天堂的最高处的时候,见到的上帝却是那该死的屎人游颢伟。

「你来这里做什麽?给我滚!」说完他一脚把我从天堂给踹了下来,接着我就醒了。

缓缓的睁开眼睛之後,眼前看到的景色比我刚刚做的梦还要令我震惊。

「这里是哪里?」看着四周,这是一个房间,但这是一个女生的房间,而且房里的一切事物都是那麽的陌生,不会吧?天堂里也有这麽像人间的地方喔?

「不对不对,我在想什麽?」敲了敲自己的头,试着让思绪清楚一点,却一不小心打中我头上的伤,我痛的大叫。

不叫还好,这一叫不得了,因为我听到了一阵脚步声从房门外传来,而且越来越近,越来越快……

任何人对於未知的的事物都是会感到害怕的,所以此刻的我已经是整个人缩到墙角去,因为我根本不知道正在靠近的会是人还是鬼,说不定是个怪物……

缩到墙角去躲起来的确不像个男子汉,甚至可以说是孬种,不过我刚刚才不知道被谁围殴完之後又马上在意识不清的时候被送到我不知道是哪里的地方来,加上房门外莫名的脚步声,我可就真的冷静不下来了。

後来我把前面那几句话告诉游颢伟之後,他跟我说了一长串他会让自己冷静下来思考的方法,我想反驳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好吧,我承认我孬种……

门打开了,我的手不自觉的紧紧握住,呼吸变得急促,眼神看着前方,全神贯注地迎接下一秒会进来的未知物体。

只是当「她」进来之後,我开始怀疑我人是不是还在天堂。

太像了!她就是我梦里出现的那个天使,虽然没有穿着洁白如雪的长袍,也少了对可以飞翔在天际的双翼,但我非常确定是她没错。

我傻了,真的傻了。

「这里是天堂吗?」

「啊?」她的声音好美,就像风轻拂过风铃时发出的清脆声响,和她美丽的脸真是绝配。

「你是天使吗?」

她笑了,笑起来更显得她的美丽,好像整个人正在发光似的。

「咳,这里不是天堂,是我的房间。我不是天使,我是人类,我叫李郁菁。我是在前面的小路旁看见你满头是血,但我叫不醒你,所以只好把你带来我这里,再等你醒过来噜!」她用几句话道出她带我来的原因,但我怀疑她为什麽不帮我叫救护车……

不过幸好她没叫,不然我就见不到她了。

李郁菁,好名字,至少我觉得配在像她这样清新脱俗的美女身上,就算她叫什麽张三还是李四的,我也会觉得这是个好名字。

「那你呢?」当我还在思考她的名字的时候,她突然问出这句话,让我一时反应不过来。

「啊?我?」该死,怎麽反应不过来?我该不会脑子被打傻了吧?

「对啊!你叫做什麽?」一阵风轻轻的拂过,风铃的清脆声响充斥在我的耳中,好美,真的好美。

「我叫李奕桓……」

後来我解释了我为什麽会倒在路边之後,她不可思议的看着我,搞的我浑身不自在。

「干、干麻这样看我?」我把头别过一边,避免和她的眼神直接接触,虽然被美女盯着看心里是会很爽,不过她用这种眼神看我,我还是会觉得很奇怪。

「没有啊!你看起来这麽乖,应该是不会跟别人结仇才对啊!怎麽会被打呢?」

我乖?我会乖就不叫李奕桓了。嗯?名字和个性好像没有什麽绝对性的关联才对吼……

哎呀!管他的,总之我不是乖小孩就对了。

「我跟你说……」

「嗯?」她的大眼睛看着我,好像要把我的魂勾走一样,。真是个发电机,不对,是美丽的发电机。

「其实,我一点都不乖……」我小声的说。

并不是我不想讲大声一点,只是我不乖这种事实在是不值得宣扬。

「你说什麽?我刚刚没听到耶!」跟我想的一样,她果然没听清楚,那现在就是我抉择的时候啦!到底是该诚实,还是在她面前装乖呢?

上帝实在是待我不薄,祂除了让我见到美丽的天使之外,还让我不用说我不想说的话。

「我说,我不是……」话还没说完,郁菁就向我扑了过来,我还来不及作反应,整个人就被她硬生生的推回了床上,而我的头就这样重重的在床头柜上撞了一下。

「呃啊!」我惨叫一声,头却又被郁菁塞进棉被里,然後我听见电视被打开的声音,还有一个人压在我身上。

「郁菁啊!啊你在做什麽?怎麽这麽大声勒?我在楼下都可以听到你房间里的声音了捏!」有一个操着台湾国语,听起来像是四、五十岁的大婶进来了,大概是我们刚刚说话的声音太大声的样子,所以引起她的注意了。

话说回来,现在郁菁整个人是压在我身上的哪!而且中间只隔着一条棉被,现在这种情况还真是叫人意乱情迷。

不行,我不能有邪念。

「我在看电视啦!不小心转太大声了一点,歹势。」郁菁说台语耶!真的好可爱喔!

在大婶跟郁菁寒喧到没有话说了之後,我才听见有人有人把门关上的声音。

而当郁菁掀开棉被的那一瞬间,我有种重获新生的感觉,我想我这辈子从来没有像现在这麽渴望呼吸的,我现在终於可以了解那些被闷死的人死前的感受了。

「呼、哈、呼、哈!」我大口大口吸气,大口大口呼气。

「你还好吧?」

「还、还好……」

好不容易平顺了呼吸之後,我坐了起来。

「刚刚那是……」我问。

「是我阿姨,我的老家在台中,自己一个人来这里读大学,因为找不到地方可以住,所以向我阿姨租了这层楼。」

「原来……嗯?你是大学生?」

「对啊!我读暨南大学外语系二年级。」

「那、那你今年几岁?」

「明年三月满二十。」哇咧……大我三岁……

「怎麽了吗?」她疑惑的看着我。

「没有啦……只是我想说你怎麽会比我大。」

「是吗?我以为你也是大学生耶!那你几岁啊?」

「明年三月满十七……」

离开她家的时候已经是十一点多了,我扶着我还微痛的头,慢慢的踱步回家。

她阿姨家离宏仁国中真的还蛮近的,我想她可能是回家时经过那条小路才看到我倒在路边的吧!

「我下次还能再见到你吗?」我问。

「可以啊!如果有缘的话。」然後她对我笑了一下。

嗯,我确定她是个美丽又强力的发电机。

不,是发电厂。

**我下次还能再见到你吗?我的天使……

可以啊!如果有缘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