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细思量,却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一阵熟悉的淡淡的气息传来,我睁眼一看,是他。

阳光下,他微眯双眼,松手将我放开,似不认识我一般。

「对付一个弱女子,居然下如此狠手。」他冷冷说道,倨傲地站在门口。

王成宇一见他,立时矮了半截,陪笑过来,双手抱拳,「梁兄,误会误会。哪阵香风把您刮来了,快请进!」

他没有理会,只转头问我,「你来,是为何事?」

「为我妹妹之事。我妹妹临产之际,我来看望一下。谢搭救之恩。」我盈盈一拜。

他皱眉道,「如此说来,你和王成宇?」

我一愣,他岂不是装痴卖傻,还是道,「他是我妹妹韦灵儿的夫婿。」

「既是一家人,又何须大动干戈?老弟这般是何为?」他眼睛微眯,语气有不易觉察的生硬。

王成宇狠狠瞪我一眼,陪笑道,「都是家事,家事。来来,请请。」

话音未落,迎面跑来一个丫鬟,气喘吁吁,「二少爷,不好了,二奶奶要生了。」

王成宇脸上骤然变色,啪地朝那个丫鬟劈面一个耳光,「混帐东西,还不赶快去叫产婆。」匆忙朝他一抱拳,抬脚飞奔而去。

我也急了,提起裙裾顺着王成宇的方向紧跟过去。这次明显不是上次我来到的那个院子。

宽敞阔绰的院子里,产婆丫鬟神色紧张,来去匆匆。

王成宇在屋外走来走去。

远远就听见灵儿撕心裂肺的叫声。

气喘吁吁之下,乍听到灵儿的痛苦喊声我的心里直打哆嗦。

来到门前,我拍着门大声喊,「灵儿,是姐姐,你不要害怕。」

「姐姐。」里面传来虚弱的声音,接着又是嗷嗷大叫。

我只觉头皮发麻,手颤抖着,推门想进去,却被拦住了。

王成宇阴沉着脸,语调生硬,「产房血腥,不祥之地,你还是不进去的好。」

我抬手擦擦额上的汗,说不清是跑得太快还是慌的,身上一阵热一阵凉。

「灵儿是我的妹妹,说什麽不祥。」

屋里传来灵儿虚弱的尖叫,「王成宇,你若不让姐姐进来,我就死给你看。」

王成宇终於让开,我闪身进去。刚踏入门槛,裙裾似被什麽踩住,一拉一松,我猝不及防,直向前趴去。

我来不及呼喊,感觉地面离脸面越来越近,腰身一紧,被横抱来了起来。

不用问,我也知道是谁,我垂眸盯着群摆,那里有着明显的被人踩了一脚的痕迹。

我抬头,王成宇似笑非笑,旁边的一个丫鬟脸色微红,站在一边。

他站在一旁,负手微笑。

我整理了一些裙裾,也微笑了一下,「惯常听说王家家训严谨,想不到连个下人如此毛手毛脚。」

那丫鬟脸一下通红,王成宇先是惊讶,而後劈手一耳光,「不中用的东西,滚!」

那丫鬟猝不及防,捂脸哽咽回身便跑。

灵儿正躺在床上,苍白的脸毫无血色,痛得脸要扭曲,额上头发已被汗水濡湿。我抓住灵儿的手,颤声道,「灵儿,是姐姐……很快会好的。」

旁边产婆满头是汗,一个劲催灵儿用力。

半个时辰过去了,灵儿力气越来越小,叫声也越来越小,我一边绞着毛巾覆住她的额头,一边柔声安慰,「灵儿,快好了。」

突然,灵儿挣扎起来,双手抱住我的胳膊,眼神迷离恳切,「姐姐,我和王成宇约定在先,如果是男孩,就给王家留下,我认了;如若是女孩,姐姐,就拜托你了。」

说完又是撕心裂肺的喊叫。

那边产婆惊喜道,「快了,快出来了。」

灵儿喊过後似没有知觉般不动了。

我慌了,产婆也大吃一惊,几个看似有经验的丫鬟过来又是掐人中又是揉捏。

灵儿终於醒了,迷茫中,产婆尖叫,「用力,用力呀。」

灵儿抓住我的胳膊,一咬牙,随之就是一阵哇哇的哭声。

「啊!」灵儿似用尽力气般一下子昏了过去。

「灵儿!」我惊叫。

那产婆急匆匆出去,一边说着吉祥话,「恭喜少爷,是个千金。」

门外传来「哼」的一声,接着是脚步匆匆离去的声音。

产婆转身回来,脸色突然大变,「不好!快!」

我不知所以,茫然地看着里面的人又骚动起来。这边灵儿一直不醒,我心里惊骇不已,却不敢流露出半分。只焦急地看着产婆丫鬟们忙来忙去,却搭不上半把手。

这时,外面匆匆跑进一个丫鬟,对我说,「大小姐,我家少爷有请。」

这边灵儿未醒,我直接摇头,「如无急事,请等一下。」

我一边用毛巾擦着灵儿的额头,一边焦急地呼唤,「灵儿,灵儿……」

灵儿这时动了一下,眼睛慢慢睁开,无神的眼睛茫然看了好一会儿,缓缓看向我,虚弱地说,「姐姐,我,怕不行了。刚才的话,姐姐一定要,要记得。」

然後惨然一笑,「爹娘养育之恩未报答,却要先走一步。姐姐,爹娘以後全靠你了。来生我做牛做马也要报答你。」哀哀的眼神看得我心里一阵酸楚。

捧着灵儿的双手,我极力笑着安慰,「傻灵儿,胡说这些做甚,你现在都是娘亲了。」

我接过丫鬟手中的孩子,轻轻递到灵儿面前,靠近她「快来看看,这是你的孩子。长得呀,像你,水灵着呢。」

灵儿侧头,乾裂的嘴唇动了动,细不可闻的声音,「孽障。还不如随娘去了呢。」

我一惊,慌忙捂住灵儿的嘴,嗔怪道,「这是什麽话。你看她,多可爱。」刚出生的孩子还未睁眼,哭过後,在襁褓里安静地躺着。

「灵儿,」我轻轻握住她骨瘦如柴的手,苍白地可以看见青色的脉管。

「姐姐。」灵儿嘴唇翕动着,终究没有说出来,眼神一暗,手从我手中滑落,无力地垂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