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热河,康熙爷先是住在行宫里头,顺便视察一下工程的进度。接着便直奔山林草原而去。

经历了那麽多变故,又关在宫里大半年,我几乎忘了这里是这样美!望着这辽阔的天空和山林,心中豁然开朗,灵魂也随着自由的风跃动起来。胤祄更是没见过这样的景色,长大了嘴巴,半天说不出话来。瞧着他的小模样,我忍不住逗他:「苍蝇飞进去了!」他才猛地闭上嘴,发现我在笑他,脸红起来。

我忽然伸出手在他的脑袋上弹了一下,然後转身便向前跑去,洒下一路清脆的笑声。「苏姐姐!」胤祄在後头大喊着追了过来。我左躲右闪,他总是捉不住我,气恼得涨红了脸,跺着脚,「苏姐姐」「苏姐姐」的大叫!

跑累了,我一下子倒在软绵绵的草堆里,风拂过我的面颊,草叶上的露水打湿了我的衣襟。一歪头,见胤祄正站在不远处,有些犹豫地望着我。

我笑起来,是了,这些龙子龙孙们打一降生起便失去了作为孩子的乐趣,一举一动,规矩无数,即便是如胤祥那般洒脱的人,宫里宫外也是截然不同的「双重人格」,自然不会像我这个被阿玛和额娘宠坏了的「野丫头」一般放肆。

「胤祄,来!」我拍了拍身边的草地,他犹豫了半天,才小心地蹭过来,却仍是瞧着我,任我百般威逼利诱,也不肯席地而坐。我有些不耐烦了,索性起身,一个「饿虎扑食」,一下子将这只小兔子扑到,并排躺着看天上的浮云。

「那个像什麽?」我指着近处的一片云问他。他看了看:「像十二三的月亮。」我摇了摇头:「不是,像你昨儿晚上咬了一口就扔掉的馍馍。」他有些窘。

「那片呢?」他忽然也指着一片问我。我看了半天:「瞧不出来。」

「像十三哥送你的那瓶子桂花油!」小东西,这麽快就学会了「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这一招,消遣起我来了!哼,还早呢!

我半坐起来,笑着伸手在他的腋下搔起痒来。他忍不住大叫,大笑,大声讨饶。终於闹累了,笑累了,停下手,我瞧着他红扑扑、圆鼓鼓的小脸,浅浅的梨涡,闪着晶莹的汗珠子,煞是可爱,忍不住俯下身,在他的脸蛋上亲了一口。

他一愣,忽然笑着捶了我一拳。我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也愣住了。

他见我愣了,有些犹豫地问道:「怎麽?不对吗?上次我瞧见十三哥亲你,你就是这样笑着捶了他一拳的!」

我的脸顿时火烧一般,好像偷嘴吃的小孩子被当场捉住。天杀的胤祥,不安分,搞偷袭,这下可好,被小胤祥瞧见了不是!臊得我差点钻到蛐蛐洞里去。

「哈哈哈!」「後头忽然传来一阵大笑,我一回头,却是红着脸的胤祥和捂着肚子的胤祯。我在心里咧了咧嘴,完了,这下又得被他打趣好一阵子。

胤祥清了清喉咙,故作镇定地在我身边坐下,暗地里偷偷握住了我的手。我挣脱了。死性不改!都被撞见一次了,怎麽还这般轻佻!若是只有胤祯,我断不会如此害羞,只是还有胤祄,被他那双清澈的大眼睛盯着,总让我有一种带坏小孩子的犯罪感。

「嗯,不是,那个……你十三哥……苏姐姐,……嗯……「我搜肠刮肚地想找藉口给胤祄解释。

笑够了的胤祯却开了腔:「此地无银三百两,小心越描越黑!」随即重重地拍了拍胤祄的小脑袋」别被这小子骗了,他已经不小了,再过几年就开荤了,你们俩干得那些勾当,该清楚的已经清楚了,哪是你随便编个瞎话就糊弄过去的?真把咱们当小孩子了!前一阵子还信誓旦旦地跟皇阿玛要讨你做福晋呢,宫里头上上下下可都知道了!哈,十三哥有对手了不是!这小子鬼精灵,跟十三哥炫耀搂着你睡觉呢!……」他说得大大咧咧,我却听得火烧火燎的,直用眼睛狠狠地瞪他。

好容易这个二愣子明白过来,却会错了意,以为我赶他这个电灯泡,居然一咧嘴:「胤祄,走,跟十四哥骑马去!在皇宫里头骑马可跟在这大草原上骑马不一样呢!让十四哥瞧瞧你有没有偷懒!」说着拉起胤祄边走,一边走,一边还对我暧昧地挤眼睛,弄得我又好气又好笑。

待他俩走远了,胤祥重新握住我的手,牢牢的,挣也挣不开。我转头瞧着他,发现他脸上有微微的怒气,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怎麽了?」

他蓦然俯下身,给了我深深一吻:「我说过,这里是我的!以後不许亲他!」原来是吃醋了。我有些好笑:「还是个孩子,吃哪门子飞醋!堂堂阿哥,怎的这般小心眼?」我用手刮了刮脸皮,羞臊他一下。他却捉住我的手:「没听胤祯说,别把他当小孩子!」

提起胤祯的话,我忽然有些好奇:「你什麽时候开荤的?」他没想到我居然会这样大大咧咧问出这样的问题,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傻愣愣地看着我。

咦,这爱新觉罗家的男人发起呆来还真的很像。我用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唉,问你呢,什麽时候?第一次,有没有紧张?」我虽然心里也害羞得很,却生出了玩心。

他的脸原本红得像庙里面的关公,可爱极了。可听了後半句,竟然有些「恼羞成怒」,大约是我明目张胆的「质疑」伤了他的「男性自尊」,眯眼瞧着我,目光中尽是危险的资讯。

我暗叫不好,起身想溜,却被他抢先一步捉了回来,开始了我刚才对胤祥开展的「惨无人道」的「搔痒攻势」。自作孽,不可活啊,这下自食其果,呜呼哀哉!

闹着闹着,不知怎麽变了质,空气中充满了暧昧的味道。我感觉到他的变化,一抬眼,对上他眼中灼热的火光……

他俯下身,吻住我的唇,火一般的热情将我融化。脑子烧成了一锅粥,随着他的热度沸腾……

不知所措。我并非这个时代的「贞节烈妇」——按这个年代的标准衡量,我已经算「失身」了——所以,我不惧怕也不鄙视这个时刻的到来。我以为,若两个人相爱,这便是天地间最自然、最美好的感觉。可,在这儿……我还没那麽开放……

「胤祥……」本想阻止他,可声音竟然异常妩媚,带着微微的诱惑,反倒像……

他猛然翻身坐起,离我远远地,空气里回荡着风和他浓重的喘息……

「胤祥……」我有些迷惑。他平复了一会,仍是背对着我,声音还有些沙哑:「重华,对不起……我会等到我们大婚。你披着嫁衣坐在洞房里,我挑开喜帕……那样的美丽一生只有一次,所以,我会等……」他竟然……眼睛有些微微地酸。

我躺在草地上,他在不远处坐着,渐渐一切平复如常。

胤祥默默取出箫,放在唇边,乐声悠然而起,是《藤缠树》。和着他的箫声,我又唱了起来……

我大字形的躺着,对他动了动手指,他会意,也过来躺下,手指却同我的交扣在一起。惬意的闭起了眼,忽然脑子里忽然闪出一句诗:「家僻无知己。」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起来。不料胤祥竟然道:「摇琴对青山。」略略思索了一下:「些些三缕香。」他却脱口而出:「渺渺远人间。」这下起了兴致:「悠悠山水韵,」「缓缓焦尾弦。」「无曲不称调,」「冥冥出心泉。」「日出唱晨鸟,」「月下和鸣蝉。」「清风舞心曲,」「明月醉花间。」「心随浮云动,」「坐看天地宽。」「不慕琉璃榻,」「安在松下眠。」。到了最後竟有些较量的味道。

一骨碌坐起来,却见他正笑着看过来:「原来是位陶门的女弟子啊,失敬失敬!」我倒不好意思了:「别打趣我了!小时候常同大哥作这样的对和,後来他嫌我慢,就不陪我了,荒疏已久,忘得差不多了。今儿也不知怎麽了,动起了这份兴致,虽不十分工整,倒还算顺当。幸而是你对下句,不然,我可出丑了!」

他倒不以为然,揽我入怀:「随性便好,何必拘泥。难得你这份心志。」

「你最喜欢哪句?」我有些好奇地问。他并不答,也笑着问我:「你呢?」我们俩互相看了半天,忍不住异口同声道:「心随浮云动,坐看天地宽。」相视而笑,会意於心……

背靠着背坐着听风。「往後那歌,只唱给我听可好?」他忽然没头没脑地冒出这麽一句,半天我才弄明白他说的是那首《藤缠树》。

「好,我答应你,这首歌我只唱给你听,不过这只曲子你也只能吹给我,这是咱俩的歌!」

「好!」他坚定地回答。

我坐起来,抽出和他交握的手,伸出小指:「来,拉钩!「他有些不明所以,但也伸出了小指。我勾住他的小指:「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列印盖章!」当我要抽回手,他的小指骤然收紧,牢牢地勾住我的:「你说的,一百年不许变!」似乎话中有话,什麽意思?

他贼笑着:「原来你这般急着嫁给我!」我有些糊涂了,仔细一想,红了脸:我却忘了,这勾手指的意味对於他不甚明了,却暗合了「红线之盟」……

也许有一天,我们真的会牵着红线,共定百年之约……胤祥,不知我小指上的红线那一端可是你……一定是你!

木兰秋猕是清代皇帝每年秋天到木兰围场巡视习武,行围狩猎的活动,是清代帝王演练骑射的一种方式。满清是以骑射开国,为了教育八旗子弟不忘本,便在这太平盛世开出这样一片小天地,做军事演习兼休闲娱乐,顺便联络塞外蒙古各部,也有巩固外交的用途,正可谓「寓政于乐」。忽然想起曾有人说过清朝十三个皇帝没有一个「昏君」,包括最後一个宣统在内,他们都从小研习文治武功,励精图治,可惜生不逢时,偏遭末世,个人的努力绝对不可能改变历史的进程。看看眼前,即便是娱乐活动也要附带「经国大业」,而并非如那些历代的「昏君」般,只知劳民伤财,却於国家无半点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