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你很讶异是吗?是不是觉得,以後我在巷子口看到你,就应该立刻转身从巷子尾逃走?」阿鸭斜着嘴,狞笑着说:「妈的,其实我还应该感谢你噢,多亏了你划这一刀,才让老娘被退学,终於不用再去那个烂学校。」她伸出手来,捏着想想的鼻尖,用力拧了几下,但却还带着笑容,又说:「怎麽样,现在身上还有没有家伙?有的话拿出来,上次你划一刀横的,现在可以来一刀直的,来呀,怎麽不敢了?」

很想挣脱,但偏偏对方人多势众,一行至少七八个,将想想团团围住,两个个子很壮的女生就挤在两侧,将想想原本就瘦弱的身子靠得紧密,完全动弹不得。

「你到底还想怎麽样?难道还不够吗?」没有求饶,也没有害怕得流下眼泪,想想瞪着阿鸭,压着声音问她。

「怎麽会够呢?光是这一刀,他妈的我就还你还不完了,对吧?」说着,就在光天化日之下,在糖果店的门口,阿鸭很用力地直接赏了想想一巴掌,打得轻脆有声,更让她头昏眼花,差点一跤摔倒。

「放开她,咱们今天不是来讨债的,对吧?」露出笑脸时,阿鸭脸上那条横越脸颊两侧的刀疤就被挤压成难看的曲线,她朝着想想的腰际,用力踹了一脚,然後笑着说:「老娘看在同学一场的份上,今天特别来你打工的地方光顾光顾,给你做点业绩。」说完,也不管痛得几乎站不起来的想想,一群人开心地推开店门,一哄而入。

那不过短短几分钟的时间,整家店几乎面目全非,他们把柜台边那只好大的泰迪熊布娃娃给拖下来,在上面踩了好几脚,甚至连眼珠子都拽了下来。有的人则打开各式各样的罐子,将里面昂贵的糖果一把把地抓起来往口袋塞,更恶劣的则是将原本不同罐子装着不同糖果的规则给彻底打散,全都混在一起。想想挣扎着走回到门口时,正好看见阿鸭手上拿着五六支都已经拆下包装膜的糖果,拿到嘴边去舔,舔完後居然又插回罐子里。

「唷,睡醒啦?」看见想想忍着痛,带着额头上斗大的汗珠,勉强走进来,阿鸭招呼了一声,一群人又涌了上来,大家纷纷从口袋里掏出零钱,洒了满地都是。「我们可不是那种白吃白喝的人,现在就跟你结帐了嘿。」将一把零钱扔到地上,阿鸭临走前还用力拧了一下想想的耳朵,说了一句:「好同学,工作要认真唷,我晚上来接你下班,咱们再慢慢玩。」说完,就在一片哄笑声中,众人扬长而去,只留下耳朵被拧到流血,全身都疼痛不已的想想,跟那满地凌乱。

是幸也是不幸,胡子一直到了傍晚才回来,那几个小时里,不若以往的悠哉,想想很认真地将地板扫好,把那些被乱放乱摆的糖果一一地挑拣归位,再将被舔食过又丢回去的棒棒糖全都拿掉,最後则是将布娃娃重新摆好,也小心翼翼地将被扯掉的眼珠子重新黏回去,并且将脚印仔细地擦拭好。不过她知道这麽做也只能让一切回复成接近原本的模样,在忙碌中,她一边忍着身上的疼痛,一边在想,究竟自己还能怎麽办呢?能逃到哪里去呢?完全没想过居然还会再遇到阿鸭,又或者说,她根本没想到阿鸭对她的仇恨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搞到两个人都没学校念了,在外头还不肯善罢甘休。

把糖果罐重新摆放好,看着店里的一切,她有种说不出的惶恐。这里应该是她的最後一片净土,但现在却连这里也待不下去了。好不容易等到胡子回来,他还没察觉店内有任何异样,但却在寒暄说话时,发现想想的衣服上,在肩膀边缘沾到了几滴的血滴痕迹。

「对不起。」於是想想决定自己先把事情说清楚。

几乎从头到尾都安静地不发一语,胡子始终沉吟着,等她将恩怨的原委全部说完,连学校里曾经发生过的也说了一遍。最後她向胡子又道歉一次,然後提出辞职的打算,也递上一张纸条,上面记载了今天被破坏的损失,那些有的只能粗估,但想想已经尽力都写了下来,并且提议就从最後这个月的薪水里扣除,如果不够,她可以另外再赔钱。

胡子听完後,接过那张纸条,也没太仔细看,他搔搔头,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你在这里开心吗?」

「当然开心呀。」而想想点头。

「那就够罗。」也点头,胡子说完,顺手把纸条给撕了。

没有一种麻烦是避得开的,当它根本就存心故意地找上门时。既然避不开麻烦,那就得想办法来解决。胡子说:「你以後一样的上下班时间,但是一进来就先放下铁门,我如果有离开,也会在营业时间前回来,到时候你再打开铁门就好。至於下班,你一离开这里,就先到後面巷子去找季家那对兄妹,或者叫谢永然来接你,这样才安全。」说完,他拍拍想想的肩膀,脸上是令人安心的笑容。

「这样不会给你添麻烦吗?」依旧很不安,想想嗫嚅着。

「那种小鬼就只会在小鬼的世界里自以为是,遇到真正的成年人,他们一点屁用也没有的。况且大叔我可也是混过的,在西门町也算得上是个人物,谁怕谁呢,对吧?」胡子在笑时会露出雪白的牙齿,充满喜感,也逗得想想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