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龍求凰 — 第六章-龍鱗鳳羽-6

九黎真正醒来，已是两个月後的事了。对於自己道行全失的消息着实震惊不语，除了当下无语落泪，九黎再也没有表现出任何伤心的神情。看似无恙，却也让人忧心。虽按时服药、用膳，却也绝口不提仙术之事。对於尹祺的关心似乎也淡然许多。

尹祺也不打算强迫她，外在的伤需要草药治疗、内在的伤却只能靠时间抚平。

赤凰及龙凌钰的来访让九黎欢喜不已，尤其是赤凰带来织女为她所织的手绢。轻抚手绢上的绣花，九黎只有淡笑、也只能淡笑。

「对了!」赤凰的大嗓门在这种气氛里特别有用，「听说这附近有个秋山景色宜人。」睨了尹祺一眼，「你这主人家也是小气，这种事该是你提出来招待客人才对。」

「好呀好呀!」彩衣第一个赞同。九黎是该多出去走走。

位於城外西方不远处的秋山虽名为山，却只是一个不甚高的山坡地。由於山坡顶端有着一片枫树林，秋天一到满山橘红煞是美丽，人人一见此山转绿为红便知秋的到来，故名为秋山。

尹祺亦步亦趋地跟在九黎的身後，手上披挂着一件皮裘，对於四周的美景则是视而不见。

知趣的赤凰并没有靠得太近，拉着龙凌钰及彩衣在不远处嘻嘻哈哈，留给这对本不可能在一起的有情人相处的空间。

「九黎......你累了吗?要不要休息一下。」休养了两三个月，身子骨虽好了，却也怕她受风。他......不喜欢她病奄奄的。

「还好。」九黎倚着枫树。看向这一片略略转黄的枫树林，有些感慨。「织女居前面有一株相思树，顾名思义是以相思灌溉。」

「以相思灌溉?」岂有如此奇特之树。

「每当织女星倚门思念牛郎星时，这棵相思树便有如甘泉灌顶似的，叶子绿的发亮。」一片枫叶落在尹祺肩上，九黎顺手将它拈起，「可七夕当天，叶子便像这枫叶般泛黄甚至枯萎。」

九黎将叶子平放於掌心。顺着风，这叶子搧了搧便往天际飞去。

「只可惜，我再也看不到了。」

凝视着空无一物的掌心，九黎动了动手指，慢慢握起......

一个大掌覆上，阻止了她握起的手指。

「不可惜!」握紧了她的掌心，仿佛要传递自己诉说不完的内心。「一棵相思树怎比的过这满山的枫树美丽。如果你喜欢，我可以在别院里种满各式各样的树。」

仰起头，九黎望进他溢满情意的双眸。

「九黎，」尹祺吸了口气，「我很抱歉。但我歉疚的原因不是害你回不去，而是你挨的那十五下板子。」

「这有什麽不同吗?」不管怎麽样，她就是回不去了。一想到，哀伤之意便又上心头。

「当然不同。如果可以，我愿意为你受任何的苦、任何的罪。」当他看到她无血色的脸庞时，他的心有如刀割。

「胡、胡说什麽!」这家伙在说什麽?!九黎张大眼瞪他。

见她不自觉露出先前待他的娇憨模样，尹祺一阵愉悦。自怀中取出那断裂的绣线。

「每次你的出现总令我欣喜不已，老是期待你的到来。但不知什麽时後开始，等待已不能满足我的心。想知道你住哪、平时都做些什麽事、会不会想念我......」

「谁想念你了?!」九黎急忙打断他的话。

尹祺轻笑出声。是九黎回来了，「是！是我想念你，所以在你的腰际系上细线，本想找到你的住处。想不到这绣线竟帮我拉了个仙女回来。」

九黎在袖子中拿出另一段绣线，那是当时系在她的腰际的。与尹祺双手一并，两条本属一起的绣线又遇在一块。

「都是你害的!都是你......」三个月来的第一次怪罪，九黎小嘴一扁，斗大的眼泪争相落下。

知道她难过，却是第一次看见这老是对他凶巴巴的女子化为水作的样子，尹祺一时间也慌了手脚，只能将她拥入怀中轻拍。

「对不起、对不起。」除了道歉，也只能道歉。「其实我很高兴，你下来了、不再是仙女了。」

略略带开两人的距离，尹祺将手掌盖上她的手心，两条绣线搭在一起。

「这绣线，为你带来伤害。我很抱歉；但这绣线，却也将我最喜爱的女子带来我身边，我很感谢。」

眨着被泪水浸濡的大眼，九黎移不开视线。张开口却发不出一个字。

「你离开了原本熟悉的地方，来到陌生的凡间。伤心害怕之余，只希望你记得我在这里、在你的身边。」轻轻落下一个吻在她与他交握的手上、在她不定的心上。

水气又冒上眼睛，模糊了九黎的大眼。没有给尹祺任何回应，只是顺入他的怀抱。

这、这家伙以为他是谁呀!净说些好听话。她会掉下来都是他的错呢！不记他、要记谁！九黎提醒自己待会儿一定要再骂他一骂。至於要骂什麽......管他的!就是要骂他一顿就是了。

微风轻扬，只见九黎足边最後一朵仙云化为雾气随风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