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鋼琴之王 — 第三章‧一

回到大树底下,三人已吃完午餐。索菲见到她回来,赶紧道:「篮中还有一些三明治,特地留给你的,祝小姐拿去吃吧。」

祝梵辛笑着摇头拒绝了索菲的好意,她的脑子中盘旋着雷齐维王子的一番话,甚至将她的希望都给打碎,她必须待在这里,毫无选择余地的留在这里。

靠上树干,祝梵辛竟又感到疲惫,以及那打从心底的无力感,她看向一旁靠在李斯特身上的卡琳,两人相依在一块儿的幸福画面,祝梵辛只能对卡琳深感抱歉,自己是李斯特家的外来者,破坏了他们两人独自的世界。

「祝小姐,你看上去不太好。」李斯特自不远处望着祝梵辛病恹恹的模样,离开了卡琳,来到她身旁,说道。

「我没事。」祝梵辛闭起眼摇了摇头,轻轻地回道。

「你的脸色苍白。」李斯特说道,蹲在她身旁,修长的手指探上她的脸颊,随即蹙起眉。「你的身子都在发冷。」

「我真的没事。」祝梵辛轻轻扭动了身子,想逃脱李斯特在她颊上的轻柔抚摸。「我好的很。」

李斯特似乎察觉了她的逃避,於是站起身,说道:「但愿如此。」

过了中午,天色渐渐暗下,傍晚也不如上午暖和了。索菲替卡琳披上针织披肩,又收拾起午餐篮子,祝梵辛早在不知不觉中陷入了睡眠之中。离去前,李斯特让索菲扶着卡琳回马车上,自己则来到祝梵辛身旁,轻轻唤醒她。

「要走了吗……」祝梵辛咕哝了一声,揉了揉双眼,缓缓地站起身。

「感觉好一点了吗?」李斯特伴着她一拐一拐地走回马车上,沿途中说道:「你看起来仍旧憔悴。」

祝梵辛摇了摇头。

这时,两人来到马车旁,祝梵辛跨入马车,对後头的李斯特道:「我没事,谢谢你的关心。」

初春的夕阳落得很快,不过一下子,便几乎隐没於山峦下。李斯特看了她一眼,跨上马车,不再说话。

当晚,躺在床上,祝梵辛想着雷齐维王子的话,竟失眠了一夜──她知道自己再多想也无用,正如雷齐维王子所说的,现在,她该做得是适应新环境的生活;她无法回去是事实,不论再怎麽担心也无法改变这个事实。

祝梵辛阖起眼,在心中默然地道:「这一切都是天父的旨意,不论遇到多少困境,祂都会在身旁扶持着我。」

这道想法令她瞬间感到安心了不少,原本对於「未知」的恐惧也减少了许多。

她不明白雷齐维王子所指得「暂时无法回去」会有多久,或许一个月、或许一至两年──祝梵辛不禁打了个寒颤。

──她该去找个工作!

她必须找一个工作,至少能够自力更生,她不愿一直别人家中打扰着,更何况对方在两天前只不过是个陌生人,而自己对於家中其他人更是一个来路不明的乞丐。

思及此,她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天空泛起了鱼肚白,李斯特家的人开始了活动,一夜没睡的祝梵辛精神奕奕地走下床梳洗了一番,便来到一楼餐厅里。

「早安,祝小姐,这麽早起!」贝莉正在摆放餐盘,她抬起头见到祝梵辛,笑着打了声招呼。

「早安,我打扰到你的工作了吗?」祝梵辛环视着清冷的一楼,问道。

「不──!不会的。」贝莉一边说,一边将餐盘摆好,又对她笑了笑,之後便转身回到厨房之中。

站在餐桌旁不知所措的祝梵辛跟着贝莉来到厨房中,问道:「有什麽我能够帮忙的地方吗?」

正在洗豆子的贝莉被她的问话吓了一跳,赶紧拒绝道:「祝小姐是李斯特先生的客人,怎麽能够做这种杂事!况且──听说你的脚受伤了。」

祝梵辛苦笑的摇了摇头,坚持道:「我的脚好多了,而且,我称不上什麽客人,说白了只不过是个待在这里白吃白喝的人,若能帮上一些忙,我的心里会好过一些。」

贝莉说不过她,犹豫了半晌,才勉强答应道:「那麽祝小姐能替我看看烤炉里头的面包吗?烤焦了就不好了……」

收到贝莉派给她的工作,祝梵辛点了点头,拉了一张木凳子,坐在烤炉旁,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贝莉聊了起来。

贝莉是个直爽的妇人,没见过东方人的她对祝梵辛的来历极为好奇,不停的询问有关祝梵辛的家乡的事,而後者只能尴尬的笑几

声,只和她说道:「我的家乡和巴黎的不同,是无法用两三句言语便说得清。」

贝莉「哈哈」了两声,也不再追问,和她聊起了自己──原来贝莉三十五岁,结婚十多年,却迟迟没有孩子,她和她的丈夫俩找了许多办法,却始终无法怀孕。虽然丈夫已不再尝试,喜爱孩子的她却一直到现在仍未放弃。

「或许只不过是时候未到。」祝梵辛安慰道。

贝莉无奈地耸了耸肩,将熬好的汤倒入三个碗中,又叫祝梵辛将烤炉中的面包取出。

「李斯特先生和夫人该下楼了吧──」贝莉看了看楼梯口,果真见到李斯特和卡琳正缓缓走下楼。

「祝小姐,请到餐厅里吧,被李斯特先生见到你在厨房帮忙可不好。」贝莉赶紧说道。「早点已准备好了,我等一会儿便端出去。」

还没搞清楚状况的祝梵辛被贝莉推了出去,正好撞见两人走入餐厅,她愣了一下,笑着打了声招呼。

「祝小姐,睡得不好吗?怎麽起得这麽早?」卡琳坐上她的位置,笑道。

「不──不是的,我睡得极好。」祝梵辛赶紧否认道:「只不过我习惯早起罢了……」

这时,贝莉端着早点来到餐桌,李斯特坐上自己的位置,看着一旁的祝梵辛眼中泛红的血丝,抿了抿嘴,才说道:「还是多休息一些吧。」

祝梵辛知道自己的谎言被识破,她细细地应了一声,低下头,喝起碗里的汤。

「甜心,三天後,我想在家中开一场晚会。」沉默的餐桌上,李斯特放下汤匙,突然开口道。

卡琳一怔,问道:「怎麽这麽急?邀请函发了吗?准备工作来得急吗?」

「别紧张。」李斯特笑起。「只不过是个小型聚会,让大家知道我在五个月後的演奏会。」

卡琳恍然大悟般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我会请贝莉去准备的,还有邀请函……得快点写好。」

李斯特满意的笑了笑。「甜心,别累坏了自己。」

吃完早点,卡琳便上楼去忙聚会的准备,李斯特则来到钢琴前,埋头於作曲之中。

「李斯特先生。」祝梵辛来到钢琴旁。

被打断工作的李斯特抬起头,双眼看着她,等待她开口。

祝梵辛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不能再打扰你们了,我得出去找工作。」

「找工作?」李斯特挑起眉,不以为然地道:「若你找得到工作,你觉得你还会流浪於街头吗?」

「我……」

「况且,别忘了我提供的选择。」李斯特进一步说道。「那也是一种工作,是吧?酬劳便是我供应你吃住──如何?」

他的话令祝梵辛愣了数秒,随即心中一股被羞辱的感觉,举起手朝他脸上便是一巴掌。她转身奔上楼前愤怒说道:「我现在不是你可以随意摆弄的女人,也永远不会是,若我被你带回来需要受到这种羞辱,那麽,我宁可回到街头讨乞!」

赫然接到一巴掌的李斯特望着她上楼的背影,竟一时反应不过来,他摸了摸脸颊,那火辣辣的感觉仍残留在上头。李斯特不禁叹了一口气,盖起钢琴,旋身来到楼梯口。

他没想到祝梵辛的自尊心这麽强,那席话能够使她如此愤怒。缓慢地,李斯特一步一步朝客房走近。

来到房门前,他伸出手轻叩了两下。「祝小姐?」

「请你离开。」门内传出祝梵辛的声音,她坚定而不留情地说道。

「我为我的无礼道歉,请你开门。」李斯特深吸一口气,紧盯着眼前的那扇门,不容拒绝般地说道。

门内静默了数秒,突然,「咿呀──」一声,木门被拉开,祝梵辛出现在门口,一双眼睛带着明显的红肿。

「你哭了?」李斯特轻蹙起眉,大手不自禁地抚上她的面颊。

祝梵辛撇过头,瞪视着他,说道:「李斯特先生,请你不要再来羞辱我了。」

「我说了,我替我的话感到抱歉,我无意伤害你……的自尊。」他愣了一下,缩回手,认真地说道。

「李斯特先生,我不做那种事,我的尊严不容许我做那种事。你给我的供应,我已经考虑好了,我的答案是不!你若要把我赶走便赶走吧,我情愿再度流落街头也不愿做人人都看不起的工作。」祝梵辛一连串地说完,立即住了嘴,直直盯着李斯特,等待着他的回应。

出乎祝梵辛意料地,李斯特一抿嘴,说道:「你想要工作是吗?好,我给你工作,你就在我家工作吧。」

「不好意思?」祝梵辛还道自己听错了,眨了眨眼,不可置信地问道。

「你想要工作,我提供工作给你,像梅姬一样,在李斯特家做杂工,酬劳便是住在我家。你愿意吗?」李斯特问道,语气中却带

着浓厚的命令意味。

祝梵辛再眨了眨眼,先前的怒气一扫而空,她点着头,不停地说道:「谢谢你!李斯特先生,谢谢你!」

见到她感激的神情,李斯特面无表情地转过身,下楼前对她说道:「今天好好休息,明日我叫索菲带领你熟悉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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