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後数日,苏晴见窦初开便如陌路人,不是视若无睹,就是冷脸相待,甚至连他亲手熬煎的药汤也拒之门外。

对此,窦初开心神黯然,虽早预料她的反应,但那连身子都不珍视的态度让他倍感忧忡。

於是今日,他亲自送药走向苏晴的毡帐,人尚未走近,一道音润如鸟啭的嗓音便在身後扬起。

「医官大人。」

窦初开停下脚步,回首见是西蒙郡主,遂拱手回礼道:「下官见过郡主阁下。」

西蒙郡主温婉一笑。「医官大人不须多礼,你是父王的恩人,於礼,应是我向医官大人致谢才是。」

窦初开唇角绽了抹温雅笑痕。「郡主阁下客气了,那本是下官责无旁贷的事。」

见那温雅淡笑,西蒙郡主颊畔浮上一朵红云。

「话虽如此,朵娜还是要感谢大人,若非大人精湛的医术,我父王因毒引起的长年痼疾也不得纾解,上千子民也逃不过毒药的折磨,请医官大人受朵娜一拜……」

窦初开忙伸手托住她的势子。

「别!」

朵娜抬眼,迎入那双温润眸子,心头不禁发热,颊畔的红云泛滥,犹如盛放的娇艳花朵……

「磅啷啷!」

碗盘碎裂声自苏晴的毡帐响起,一名士兵仓皇奔出,不意撞上初开,害得他手上的药汤倾倒而出,溅了朵娜一身。

见状,窦初开忙向郡主致歉。

「对不住,郡主阁下可有伤着?」瞥及朵娜裙角沾了大片赤色,他脸上的歉意更浓了。「郡主您的衣裳让下官……」

「不打紧、不打紧。」朵娜收起怦怦乱跳的心绪,忙摇头道:「不过是衣服湿了,换过便是。」

「只是医官大人你的手,」瞥见初开手上的红肿,她忙拿出自己的手绢擦拭。「看来这烫伤得好些天才会好了。」

「公主无须担忧,下官是大夫,这小小烫伤还难不倒下官。」说着,他不着痕迹地抽开手。

「可是……」他的客气令她怅然若失。

窦初开微笑颔首,给了朵娜一抹安心的眼神,遂转身向士兵。

「这位小哥,你可有撞伤?」

闯了祸的小兵见窦初开态度谦和,全然不为自己的莽撞而生气,不禁摸了摸脑袋,一脸的羞愧。

「大人,小的没事,只是把您的药给洒了,还弄脏了郡主的衣服,小的实在该死!」

窦初开温笑安抚。「无妨,小哥无心,初开不会放在心上。」

「欸,大人真是好心肠。如果副将能体会大人的心思,就不会将大人的心意糟蹋了。」

想到适才大人费心熬制的药膳全让人给洒了一地,小兵就忍不住抱起了不平。

「大人啊!您是活菩萨,对人慈心善念,我们所有人都明白,但是大人却任由副将如此……如此折腾,小的实在替大人觉得不值,大人……」

窦初开突兀地打断小兵的叨念,客气问道:「小哥,能不能请你跑个腿?」

「当然愿意,不知大人要小的做什麽?尽管吩咐,小的就算上刀山下油锅,也要为大人服其劳。」小兵点头如捣蒜,巴不得为初开鞠躬尽瘁,死而後已。

窦初开摇头笑了笑,并道:「小哥此番盛情,初开铭感在心。那麽,就劳烦小哥到我帐里取来剩余药汤可好?」

小兵闻言头不点了,眉头倒是打起了死结。「那药……是给副将喝的吗?」

窦初开点头。

「可是副将他……」

「小哥放心,这药由我端进即可。」

「不是的,我是说那药副将……」

「小哥不愿帮这个忙吗?」窦初开三次打岔,语气仍旧不疾不徐,却温润已失。

似乎觉得自己多言了,小兵赶紧赔不是。「对不住,大人。小的这就取去,请大人稍待片刻。」

说完,连忙朝窦初开的毡帐奔去,那急匆匆的模样,像是怕人抢去了这差事似的。

一旁始终不语的朵娜见状,不禁轻笑出声。

这一笑,让窦初开记起朵娜仍在身旁,他恢复一贯温笑,歉道:「对不住,下官怠慢了郡主阁下。」

朵娜微笑摇头。「大人别这麽说,若非朵娜站在这里,也许还不知道大人的另一面呢。」

窦初开眸闪不解。

「朵娜心想,依大人这般慈善温文,应是没什麽脾气,原来朵娜错了。」却不知是谁让他这麽在意,这倒是惹起了她的好奇。

窦初开赧颜。「让郡主阁下笑话了。」

「不,朵娜很想见见,那个让大人如此维护的副将是谁,大人若不介意,可否为朵娜引荐?」

窦初开略微迟疑。

他心知苏晴身边全是男人,连一个能说体己话,分享心事的对象也没有,若是郡主能成为她的朋友,也就不会那麽孤单、寂寞。

但,如今的她是个男儿身,尽管他有识人之明,看出郡主的心性很是单纯,对她不会有什麽害处,可未经同意,他擅自说破身份总是不妥。

「怎麽了?医官大人不方便吗?」见他犹豫,朵娜心中有些失落,但还是温婉微笑道:「医官大人若是介意朵娜的身份,那麽就不为难大人了。」

她微微颔首,落漠的转身。

「郡主阁下请留步。」

朵娜心喜旋身。

窦初开微微恭身,道:「若郡主无其他要事,就随初开一道见见苏副将吧。」

朵娜欣喜点头,并尾随窦初开前往不远处苏晴所住的毡帐。

西盟主安排给中原的军帐既富丽又堂皇。每帐皆高十三、四尺,宽五、六尺,上下以毛毡为衣,中以柳编为窗眼,後饰以千条彩线,阈柱皆金黄赤三色交错,是仅次於于宫帐之外的金色,是特来款待贵客用。

是故将帅五人各据一帐,副则三人一帐,其余兵等则不在其中,十多人一帐,空间却十分宽敞。

论理,苏晴该与另两名副将同处一帐,但此次奋勇趋敌,又获捷归来,西盟主感念在心,特赐主帐让其安心养伤。

是故,苏京所居军帐视野其佳,透过窗眼就能纳偌大草原於眼底,包括闲散群聚的小兵与忙碌走动的西蒙兵、奴。

然,此时的主帐,窗眼不张,毡门微启,祥瑞帘子经风吹拂,轻轻款摆。

窦初开转头对郡主微笑颔首,才要扬声唤人,却听帐内传来砰然巨响,他不禁心神一凝,撩帘奔进。

然,才奔入帐内,便让眼前的画面一吓,就连闻声进帐的朵娜也呆愣了。

因缠绷带不慎弄翻了屏风,这会儿正踢着屏风发脾气的苏晴让一道抽气声给震住,扭头向帐外,见是窦初开杵在帐门口,见也不见他身旁的公主,就冷声冷气的说道:

「没想医官大人是这般随便之人,怎麽?是嫌我官阶小,所以进帐前都不须招呼半声吗?」迅拉袍子遮身躯,掩去了姣美春光。

「对不住,我不知道你……咳……」俊颜因为骤见纤白胴体而通红,思及郡主仍在身後,他不禁旋身向郡主,眸里窘态已消,仅余试探。「郡主阁下,你……」

「这位就是那名为了我族身受重伤的苏副将吗?」

她的口气很平常,不为苏晴的身份而有微词,反而眉眼透出了钦佩之色。

「副将虽为女儿之身,却不让须眉,领着蓼蓼几人迎战万马,实让朵娜深感佩服。朵娜在此为父王与百千子民向苏副将致谢。」

西蒙郡主?

苏晴眯眼打量着眼前的娇媚女子,心中的酸意更甚。

原来,这就是西盟主意欲匹配窦初开的那名娇柔郡主?

冷凝的目光兜向了窦初开,只见他唇角绽着柔笑,看着郡主的眸光还绽动柔采。

哼!原来是眼底只有新人笑,怪不得见不到她这个假冒须眉的巾帼了。

「助西蒙平乱,这是末将应尽的义务,郡主无须挂在心口,这麽盛情,末将不敢当。」她的口气很呛,不给人好脸瞧。

窦初开闻言不禁眉头微蹙。

朵娜温柔微笑。「苏副将过谦了,这是朵娜应该做的。朵娜听闻副将受伤未癒,独身处在这军帐中定有诸多不便,若副将不嫌弃,朵娜令两名婢女乔装为男儿,服侍副将的生活起居。」

「郡主无须麻烦,末将的伤并无大碍,休息几日便可痊癒,就不劳烦郡主如此费心。」完全的拒人於千里之外,连口气也不软半分。

窦初开感谢郡主的兰心,也跟着劝导苏晴道:「副将的身子尚虚,身上的绷带得经常替换,尤其背上碗大伤口,得随时上药,光靠副将一人是做不来的……」

苏晴粗鲁打断他,故意说道:「医官大人能服其劳不是吗?」

该死的窦初开,是存心气死人吗?适才在帐外亲密不够,还来面前耍弄夫唱妇随这套吗?就算对她的心意不领情,也无须将人糟蹋的这般彻底。

不察苏晴心里翻搅的醋劲,窦初开为苏晴那露骨的暗示,眉头深锁。

「男女授受不清,副将该参照郡主之意,留婢女在身旁差遣,弥补着衣上药之不便。」适才那画面虽是偶发,但万一进来的不是他,而是其余人等,那後果定无法想像。

在他尚未回京面圣之前,这事得多谨慎提防才行。

然,他的心思却让苏晴会错意,以为他不想让郡主误会,所以才会将关系撇得这般乾净。

她拉下脸,声调更冷了。「见鬼的授受不清,早在今日之前,你看也看了,摸也摸了,我们甚至还同床共寝过,现下还说什麽於礼不合,岂不矫饰?」

哼!想让新人取我代之,我才不让你如愿呢。她愤愤地想道。

把两人的关系扯的暧昧一些,就不信那娇滴滴的郡主还会把心搁在你身上。

对苏晴的恶意捏造,窦初开不作解释,那深瞅的目光深幽难测,让人读不出心绪,但从那温笑不再的双唇紧抿,可以看出他对她的自毁清誉感到非常不快。

朵娜早先就觉窦初开对这副将的关心很不寻常,甚至还为了小兵对副将的抱怨微微动怒,直到惊见副将的真实身份後,才明白了大人的维护所为何来。

现又听到这般露骨的暗示,她不禁感到黯然神伤。尽管心知窦初开是个君子,不若苏晴说的这般,但看两人眉目之间的暗流,有些事多少也明白了。

她知道,自己无法介入两人之间,更何况这两人对西蒙还有再造之恩,论情理义,她都不该对窦初开有妄念。

就在气氛僵凝时,忽闻帐外传来小兵叫唤。

「大人、大人,药汤来了!」人未至,声先到。

窦初开忽尔身形一闪,出了帐外,接过药汤。「小哥,辛苦你了。」

小兵摸摸後脑,赧颜道:「这是小的荣幸,医官大人,就让小的为您送药去吧。」

窦初开温笑摇头。「小哥去忙吧,药汤,我端进去即可。」

大人意思很明显,小兵再笨也听明白,於是摸摸脑袋,转身离开。

待人走远,窦初开才放心的踅回毡帐,步向正犯怒中的苏晴。

「把药喝下。」这话隐隐夹着命令,与他常日的温和判若两人。

「我为何要喝?」她赌气说道,当目光瞥至郡主眉眼间的失落,转而又道:「要我喝可以,你把苦味去除,我再喝。」

「良药本就苦口,你拒绝服用,伤口若恶化了,只会延误归期。还是你喜欢继续逗留在此?」他威之以胁,非逼她喝下不可。

方才见到她背上的伤口已然发脓,显然所有的药不是让她倒了,就是撤了,就连药膳也推阻在外,全然把他的苦心排除在外。

她是铁了心以身体来与他抗衡,丝毫不管这麽做病情是否会恶化,这样任性执拗的她不由得让他动怒了。

「医官大人管得也太宽了吧,本副将要走要留还得经你同意才行吗?我非瘸子亦非断腿,不过身上多了几处刀伤,还走不成吗?末将可不像大人,有美人在侧,倒是流连忘返,乐不思蜀了。」说着,眼儿还有意无意的瞟向朵娜,刻意让对方发窘。

「你……」眉头锁千结,他的温存性子即将磨损。

朵娜抢在窦初开出口前缓颊道:「苏副将,大人对你的身子很是挂心,费心为你煎熬药汤,依着这份心意,苏副将就把药汤喝了,如此身体才能完全康复。」

说罢,旋而转向窦初开,颔首道:「大人,朵娜还有事,得先行离去,请多包涵。」

「郡主阁下,初开送您。」窦初开忙搁下药汤,就要走向朵娜。

「送什麽,一道走便成,医官大人事多繁忙,就请便吧。」一道凉凉的音嗓身後落。

窦初开脸一沉,身一僵。

朵娜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麽事,但觉两人之间暗潮汹涌,关系似乎陷入胶着,若不走,恐将窦大人陷入更窘迫的状况。

於是,善体人心的朵娜转头对窦初开说道:「大人照料苏副将去吧,不须招呼朵娜了。」

说罢,缓缓转身,走出了毡帐。

帐内,独留两人,苏晴的气势仍高张着。

「好个蕙质兰心的郡主,我终於明白你的拒绝是何缘故了。」

话极酸,苏晴全然不知今日的所作所为,让窦初开倍觉心寒。

「苏晴,你想自绝於我俩情谊吗?」冷沉的语音彷佛压抑着情绪,可惜盛妒中的苏晴未察觉,只为他生疏的呼唤怒上加怒。

「现下还连名带姓的叫了,怎麽?真想划清界限了?那干嘛还假惺惺送药给我,还亲自熬煮呢。」说着,她的心也不好过,酸着、痛着。

「与其浪费精力管我的病,还不如去讨郡主欢心,我瞧她对你也颇有情意,所谓男有情妹有意,自然……」

「你闹得还不够吗?」骤然旋身,他眸子底下净是痛心。「你非得让我对你失望个彻底吗?」

苏晴倔强的昂起下巴。「你有什麽资格失望?真失望的人该是我,我从不晓得你是如此攀龙附凤之人。」

他瞪着她,久久说不出话来。

不是哑口无言,更非说不过她,而是对她盛气淩人的态度感到好陌生。

自那日在崖颠拒绝了她的心意,多日来,他怀着愧疚与疼惜的心,默默关爱着她,就算自己的心意让她弃之如敝屣,他也当自己欠她的,然而今日种种,却让他觉得,她不仅糟蹋了他的关怀,还让自己变得俗不可耐又尖酸苛薄。

这是昔日那个天真烂漫的苏晴吗?是那个心无城府又聪明伶俐的竹马吗?

他的神情冷淡,没有暖意,更无惯常让人心安的温柔,苏晴心知自己太过了,然而骄傲如她,低声认错自是不可能,偏要扭曲窦初开的心意,误当他脸上那抹失落是因为心疼郡主。

不由得,她愤而甩手打落搁在桌上的汤碗。

「匡啷啷!」浓稠的药汤再次落土归尘,顿时药香四散,盈满帐内。

他的心意尽诸流水。

窦初开缓缓闭上眼,清俊的脸庞覆上寒霜,胸口隐隐有股怒意泛滥,窜得他浑身绷紧。

他以冰封般的口气说道:「既然你如此厌恶我的存在,那我也无须再留在此地徒惹你心烦,你保重。」

说罢,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出。

他要走了,就这样走了?

就为了她不给郡主台阶下,所以要抛弃她了吗?

不!她不允许。

旋身奔向他,她伸长臂膀从他背後勒住腰身。

「我不准你走!」她嚷,心中有股恐惧,彷佛他将离自己远去,从此两人再也不能相见。

这念头闪过,她的手搂得更紧窒,深怕松了手,就再也抓不住他的身影。

腰间环着她纤细的臂膀,窦初开伸手意欲拉开,苏晴却勒得死紧不让。

「我看到了。」她幽幽地道。

他眉头紧蹙。

「我看见你和那郡主交谈极为亲密,我看见你握住那郡主的小手,你对朵娜郡主的温柔让我嫉妒的发狂。」

是的,她不否认自己心口翻腾的酸。

在瞥见他终於往自己的毡帐走近时,本一颗凉透的心雀跃了,复活了,但又见他的脚步为那郡主停留,甚至忘了她的等候,任由她一个人在帐里空虚、寂寞,酸苦肆意窜进她的心,让她再也无法顾及其它,只想发泄个痛快。

所以她将他辛苦熬出来的药膳尽数拨落地面,虽然心口微微地疼,却不及他带给她的伤,於是她漠视那香味扑鼻的汤汁溢洒。

然而那味儿不散,在在提醒着自己,她糟蹋了他的心意,破天荒地,她竟蹲下身,将残余的瓦钵中那仅存的汤汁饮落,却不觉甘甜,反倒是苦涩。

这苦涩只印证了一件事,那就是自己对窦初开的心意是真,而窦初开却对自己无意,有的仅仅是医官对病患的关怀。

这样的关怀於她而言,只是讽刺她打不动他的心,嘲笑她的自作多情。

傲性如她怎能要一颗拒绝自己的心?

所以她佯装冷漠,却发现,换来的只是数不尽的落漠,一如这四年来的空虚。

「你若走了,我们就再也无法回到最初了。」她语气不再狂狷,勒紧着他的腰身,那微颤的臂膀透露了她的恐惧。

对她的恐惧,窦初开置若罔闻。

「我很怀念当初我们在苏武门那时快乐无忧的生活,记得吗?我老是带着你飞悦竹林,享受清风,快意畅笑,有几次,我们还背对背靠在树上眺望远山,你甚至告诉过我,愿意一辈子伴我左右。那一辈子之诺,你忘了吗?」

他的思绪飘扬回过去。

确实,那段年少岁月,他很无悠,也很快乐,而这些快活是她带给自己的。

她总是黏在身旁,总是无视他的性别,硬要他跟着,尽管是吃食、穿衣,或是上茅房。

几次,他被她弄得哭笑不得,但陪在她身侧,他没有一次感到烦腻,甚至颇习惯彼此之间的熟悉与紧密相依。

然而,当他大了,有些事也明白了,知晓男女应谨守礼数,该有所避嫌,明白两人日後必会男婚女嫁时,她却对一切尚处懵懵懂懂,他不忍伤她,不愿坏了彼此情谊,於是任由她黏着,除了同床共寝之外。

本想,若不慎坏了她的清誉,只要她没异议,娶她便是。

然而,炼大哥的一袭话却让他毅然与她划清界限。

除了对她,他仅只亲情,没有其它,另则是他不愿自己坏了她的闺誉,因与他太过亲近而断绝追求者的意念。

所以,昔日他会选官弃武,也是为了这层因由。

然而,未料数年过去,他断绝了彼此联系,却割不断彼此的牵挂,她也变得亭亭玉立,丰采逼人,尽管眉间英气仍浓,那脾性却更是易怒。

他视她亦友亦亲人,所以对她的任性诸多包容,到头来却觉这包容仅是让她狂妄自大,傲慢待人。

如此,他还能留下吗?

也许,一开始的远走便是明智之举。

就如炼大哥所警告的字句:他,不得近女身,若近,伤女身,伤己心,殇国体。

这警句就如同热铁,严密的烙在他心口,不曾消去。

苏晴,是他重视之人,这辈子,除了苏师父、窦嬷嬷、吟姐姐,炼大哥之外最最在意的亲人。

见她为自己倍受情伤的折磨,他万万做不到。

所以,他谨守分寸,让心淡然,徒得就是永世之太平,国泰之民安。

然这心思他如何告知苏晴,依她那执意深深的性子,能体解他的心吗?

不由得,他闭目无声一叹,大掌落在她手上,使力一掰,头也不回地离去。

他的毅然决然,让苏晴身心俱震。

她失声叫嚷:「好!你走!你最好离我越远越好!无情无义的窦初开,我会让你後悔今日的决定!」

远走的窦初开身子紧绷,为她那痛心疾首的叫喊。

心口有种不安不断扩散,让他遍身发寒。

如果他的离开是对的,为何心口会如此纷乱?

也许是她的呼喊吧,为了不让她变本加厉,他深信,唯有疏远才是对她最好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