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藍空 — 2-9
夜晚的卡门，歌声萦绕，掌声也不绝於耳。
我坐在休息室里静静聆听暖暖姐的歌声，又一手托着下巴在镜子前发呆。足以吞噬人心的苦闷、郁闷，积得胸口满满的，却找不到地方宣泄，让人只能一次又一次的叹息。
最後，我从包包里拿出一个小布袋。
里头装着大叔早上给我的钥匙，只是很普通的钥匙，对此刻的我来说却有无比的分量，让人安心的分量。
我就这样专心凝视着，然而阿晋学长的话却还是让我的心繁乱不已，只想用力摀住耳朵，永远隔绝它们……
「小空。」
听见有人唤，我一愣，回神一看发现兄弟里的哥哥正朝我走来，笑笑道︰「在干嘛？想什麽这麽专心？」
「喔……没有啦。」我乾笑，赶紧脱离方才的情绪中。他低头一瞧，接着睁大眼说︰「小空，那个……可以借我看一下吗？」
我一愣，发现他是指大叔的名片，接过看一会儿後他好奇问︰「小空，你认识这个人吗？」
「嗯……」顿了顿，我点头，「他是我一个朋友的……父亲。」
「喔，原来如此，刚看到这家公司的名字我还吓了跳。因为我在大学有一个很要好的同学，他的叔叔之前也在这家公司上班，所以我才有印象。」他笑道，把名片还给我，「没想到你朋友的父亲居然就是这家公司的主任，我有听过他的不少事蹟呢。」
「事蹟？」
「是啊，当时我同学的叔叔就是在他的单位下做事，说他很有领导能力，虽然严厉也很严肃，但对部属一视同仁，是个很值得信赖的上司。而且听说他从年轻时就在这家公司，至少有待二十年以上罗。」
「二十年？」我讶异。
「是啊，真的拚了很久。」他点头，下一秒眉头却微蹙，「不过若我没记错的话，这家公司好像——」
「小空，要换你罗，准备一下吧！」演唱完的暖暖姐回到休息室，眯起眼睛朝这一指︰「齁～～M弟在骚扰小空，被我抓到罗！」
「NONONO，暖暖姐千万别误会，只有老爷才会干这种事啦！」
他们的逗趣闲聊让我原本紧绷沉闷的心渐渐舒缓，看着他们忍不住笑。
幸好，我有这里。
我还有这里，唯有跟卡门的歌手在一起，我才能暂时忘记那份罪恶感，专心想着唱歌就好。
只要唱歌就好。
周末，吉他社社团聚会，学长们相约一起吃饭。
他们边吃边玩，有康康学长气氛一下子就被炒热，光是他跟学姐的斗嘴声就让整间包厢闹哄哄的。
「耶，菜来了，快吃快吃！」康康学长开心的扳开竹筷，并用手肘推推一旁的人，「阿晋你在干嘛？快吃啊，不然就被抢光罗！」
阿晋学长莞尔点头，这才有了动作。他坐在我对面，几乎没有说什麽话，只是不停喝饮料，淡然的神情让人家完全猜不出在想什麽，从头到尾都没有望过我一眼。
这样，就好了吧？
伤了学长的心，也许他不会想再面对我，甚至决定让这几年的兄妹情结束，但除此之外我真的不知道该怎麽做才好，想不到两全其美的方法，更不忍再让他这样为我执着，唯有这麽做，才能让他彻底死心。
我紧抿唇，那一刻也没有正视他的勇气，只能将视线移向别处……
「好撑好撑！」康康学长摸摸肚子满足的笑，「欸，等等要不要再去喝茶啊？」
「你请客我就去，我没钱了！」学姐白他一眼，接着又对阿晋学长说︰「喂，阿晋，你今天怪怪的喔，干嘛这麽安静都不说话啊？」
「对啊，东西也没吃多少。」波波学长点头。
阿晋学长先是淡淡笑了一下，之後抬眸朝社长一望，「Summer，我有事想跟你说。」
「什麽？」
他静默片刻，随即道︰「我要退社。」
语毕，所有人都安静下来，见他没有半点玩笑的样子，学姐赶紧问︰「为什麽？」
「你说真的吗？阿晋，好端端的为什麽要退社？」波波学长也问，在场每个人都面露惊讶，只有社长冷静的看着他。
「阿晋你怎麽搞的啦？为什麽要退社？快说啊！」学姐推他肩膀，又连忙对社长说︰「Summer，你赶快问一下啊，他怎麽——」
「确定了吗？」但社长只问这句。
「对，还有一件事，我想要告诉你们。」他语调平淡，视线落向我这，「我喜欢小莫。」
除了社长，所有人又再次傻住！
「很久以前，我就爱她了。」他凝视我，「前几天，我也向她表白了。」
康康学长张大嘴巴，波波学长跟学姐也是当场呆掉，因太过震惊一时没有反应，许久後才纷纷转头望着脸色惨白的我！
「你……爱小莫？」学姐不敢置信，「阿晋，你一直……」
「你知道你在说什麽吗？阿晋。」波波学长怔怔问︰「这是真的吗？」
「真的。」他缓缓吸口气，仍是一脸平静，「我知道你们很难接受，但我也不会因此对你们说抱歉。一直以来我的心里就只有小莫，我已经不想再忍耐，更没办法继续骗自己。我愿意放弃任何东西，只要能跟她在一起……我什麽都愿意做。」
语落，他望着所有人，「我知道你们没办法接受，心里也会有疙瘩，所以才决定离开社团，不然这样大家以後见面都不会开心，只会痛苦而已。」
「你到底……在说什麽？」学姐脸色难看，声音也抖了起来，「逸光他那麽信任你……你怎麽可以这样？怎麽能——」
「逸光已经不在了！」他打断，「要是一开始能乾脆放弃，我现在也不会这麽做，没人可以随意控制自己的感情，爱上就是爱上了，谁都无法改变这事实，我只是愿意对自己坦承，从不觉得需要对谁作交代。所以兔子你也没有资格干涉小莫的事，更无权阻止她接受别人的感情甚至去爱别人。我们没义务要照着你的话做，更没必要活在你的自私跟期望之下！」
学姐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没多久眼眶就红了。波波学长立刻说︰「阿晋，你说得太过分了吧？」
「我只是说出事实而已。」他眼神冰冷，语气却激动︰「你们真的了解小莫吗？真的知道她是怎麽想的吗？你们只是一头热的替她做决定，根本没考虑过她的心情，甚至连逸光也一样。你们真的以为小莫想去卡门吗？全是因为逸光跟你们的怂恿她才不得已去的。她根本就不想唱歌，全是因为你们不断逼迫她，她才勉强自己站上舞台的，这些我都看得出来！」
所有人瞬间一僵，全被他的话吓一跳！
「我现在敢说出来，就是因为我早有放弃一切的心理准备。逸光始终是我最重要的弟弟，这点无庸置疑，但他不会是我必须放弃小莫的理由。你们可以站在自己的道德标准上衡量我、批评我，我不会在乎，因为那对我而言没有任何意义，我只想忠於自己的心，不想再後悔，勇敢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如此而已。」
语毕，学长们又陷入呆愣说不出话，似乎仍不敢相信这些话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而学姐则是悲愤瞪着他，满脸涨红眼泪也不停的落，却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
「阿晋。」一会儿後，社长终於开口︰「你说的没错，你只是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这一点我们的确无法阻止，也无权干涉。但是你问过莫妹了吗？考虑过她的心情了吗？有尊重她的决定吗？感情并不是单方面就能决定的事情，若因为你的一意孤行而害莫妹受到伤害，你也无所谓？」
闻言，阿晋学长陷入沉默。
「如果莫妹愿意接受你，我们都会真心祝福，绝不会反对，问题是你已经确定她的心意了吗？不管你爱了她多久，就算比逸光还爱她也一样，都没资格强迫人家接受你的感情！」
阿晋学长眼眶微红，眉头也紧蹙。
「我知道。」他深呼吸，看着我低哑道︰「即使如此，我还是想在她的身边。我一直相信，也绝对相信自己可以给小莫幸福，只要她愿意给我机会，让我代替逸光好好爱她……总有一天她会明白，我所给的绝对比逸光给的还要多，因为只有我知道她真正想要的是什麽，甚至比逸光还了解！」
「阿晋，你——」
社长还没说完，我就已拿起水杯朝阿晋学长脸上一泼！
面对我突如其来的举动，不只其他人，就连阿晋学长都傻住了。我紧咬下唇用力瞪着他，紧握杯子不断发抖，满满愤恨与激动几乎冲垮我的理智，再也看不清任何事物！
在所有人面对我的愕然眼神中，我知道，自己又失去一个可以接纳自己的地方，我最害怕的事终究还是发生了。
我嘴唇颤抖，眼泪再也控制不住的掉下，只能绝望看着那段残酷一次又一次的重演，像是魔咒，嘲笑自己绝对摆脱不了。
永远都摆脱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