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在我回台北的这天打湿了车窗,礼拜五的车潮明显多了许多,本来从新竹到台北只要一个半小时的时间,我却已经被塞在高速公路上足足两个小时,估计回到台北已经是晚上十点的事情。

百无聊赖,我打开客运上的电视,没提供几个频道所以我转了转台又把电视关了起来,戴上耳机听音乐,想说趁塞车的时候也许我还能再多睡一下,但是躺半天,眼睛都闭了起来却还是睡不着,心想大概经过十分钟,我又睁开眼睛,看着窗外还是一点都没移动的车潮。

无可奈何,我只能稍微捏捏自己长期固定在一个姿势下的大腿,酸麻的感觉让我有些刺痛,可是路途还很遥远,所以我只能做些简单的体操,又继续安静的看着窗外。

「如果这时候他在就好了。」我喃喃自语,坐在我旁边的人还以为我在跟他说话而看了我一眼。

本来下午五点下课的我,预计搭上六点的客运直接回台北,七点半左右我就刚好可以到达台北车站,直接搭捷运过去找朋友,但是今天的路况实在有够糟糕,谅九点也不一定到的了目的地,所以我拨了一通电话给余昌浩。

「喂,余昌浩吗?」

「当然,你打电话给我难道会是你接吗?」

「哈哈,也是。」

「怎麽了吗?」

「喔……我是要告诉你我今天可能没办法去了。」

「为什麽?」

「因为路上塞车阿,我根本也不知道九点以前回不回的了家。」

「是喔,那好吧,我们改下次好了。」

「嗯嗯,不好意思喔,你帮我跟其他人说一下抱歉。」

「Ok的啦,大家同班这麽久,没到一次没关系。」

「哈哈,那就不好意思啦,掰掰。」

「嗯,掰。」

我挂掉电话,手机发光的萤幕上显示八点二十分。从窗户看下去,往台北的车潮堵住了去路,反之南下的车群却没有,大概每个人跟我一样都想家了吧,当我们愈到不了某个地方的时候,我们就会愈想去那个地方,这道理就好比我们愈得不到某样东西我们就会愈拼命去争取,尽管最後的结果总是弄的自己遍体鳞伤。

那天我在凉亭里看见的景象我决定埋在心里,不去告诉其他人。可是每当我看见余昌浩对苏诗莹还是那样义无反顾时,我就觉得心里有种不知名的心情逐渐扩大,有些微的舍不得、些微的愤怒、还有些微的失落。

我一直在内心挣扎,不去把苏诗莹已经跟别人再交往的事实告诉余昌浩好吗?

不过我也同样担心着,如果我把这件事情告诉了余昌浩,他还会像本来的他一样吗?这个问题我烦恼了许久,最後还是没有告诉余昌浩的力气,就让一切顺其自然的过去,也许对谁都好,於是这件事情就这样被我压在心里很长一段时间,一直到某天我看见余昌浩失神的在校园里乱晃,就连我跟他打招呼他也完全没反应时,我才发觉原来他已经知道了,而换来的结果就是现在我眼前这个失魂落魄的他。

在那个当下我很担心他会不会跑去自杀,因为长期受新闻事件影响,总有一些错误的思考被套入我们以为失恋就绝对会跑去自杀的奇怪思想,不过事实证明我想太多,余昌浩不仅没去自杀,隔天反而还像没事的人一样过来学校上课。

「你还好吗?」

「很好阿,好到不能再好了。」

「真的?」

「真的啦。」

我试着安慰余昌浩,但是他却坚强到让我觉得不可思议。我一直很好奇他到底是怎麽度过那段瑜君花了许久时间才度过的情伤期,只是问他他也不说,所以我只能想可能余昌浩是男生,所以对失恋这种事情比较看的开,至少在他告诉我之前,我一直这麽误以为。

只不过余昌浩的坚强并没有撑很久,因为我还记得那天学校带全部的二年级生去参加台北国际花卉博览会,而那天晚上我就看到余昌浩的笑脸底下出现了眼泪。

根据教育部规定,每所高中都一定要参观这场台北盛事,为的是培养每个高中生的国际观云云。但是我们学生关心的问题其实只有去参观花博的这天要不要上课、几点可以走人这样的事情而已,根本也没有教育部说的那麽复杂,什麽培养国际观、让台湾给世界看见的这些想法……。

去花博的当天,我们班约早上七点半在圆山捷运站集合,老师会在七点四十分点名,而四十分以後没到的人都算缺席,下午四点我们则可以独自散会,想要继续逛园区,或者回家都行,没有硬性规定。

等到九点,花博的门口早就被我们学校的学生挤爆。加上会场除我们之外,还来了许多不同学校的学生,少说我就看见五种不一样的制服穿插在人群里,看着花博挂在门口的人数显示器,五百多万的人数在表上不停跳着,可想而知,会场一定人挤人,说不定每个人都还有机会被别人的汗臭味给薰死。

我们班分成六个小组,一边方便集合、一边也方便逛每个不同的主题馆。在九点半前,老师讲着注意事项,随後就放我们自由,只央求我们在四点的时候回到入口集合。

花博总共分成四大园区,四大园区又可以再细分成两大块,一天的时间不可能把所有主题馆走完,所以老师告诉我们还有机会能再来第二次,所以这个当下我们也不急,只是缓慢的步行在园区里,当作散步一般。

那天我们走进的第一个主题馆是争艳馆,它刚好就开设在门口的正前方,我们这一组也理所当然的往里面走去,布置大约都是由许多花花草草拼凑出一个跟花有关的图案,里面的纪念品商店大致上贩卖的也都是跟花博有关的吉祥物。

花博的吉祥物是由许多不相同的颜色跟品种进而拟人化的花精灵,每天在特定时段还可以看见有人穿着花精灵的布偶装在园区里游行,因此花博园区有许多商店就以花精灵做为商标,大肆贩卖有其图案的马克杯、扇子、海报等等的商品……。

第二间的主题馆我们则去了真相馆,後来还去了许多许多不同类别的主题馆,其实名字太多我已经记不得,只是隐约有什麽还烙印在脑海里,那是我走过每个主题馆後又分别留下的不同感触。

我看过穿着新娘嫁衣的人偶被摆设着、也看过一座蓄水池的水面波光粼粼、甚至也有架设可以让我们测出守护自己的花朵叫什麽名字的设施,这些走过的景色有许多我都还记得,就连晚上他的眼泪我都没有忘记。

本来还想到处走走晃晃,殊不知才下午三点多,老师就打给我们这组的小组长,告诉我们其实已经可以回家。於是在我们的小组长接完电话,本来想离开的我,手机响起,却又接到瑜君打来的电话。

「陪我一起去把纪念章盖完。」

「蛤?纪念章?」

「对阿,就花博里那本可以蒐集纪念章的本子。」

「是可以阿,不过我要去到哪里去找你?」

「就在你站着的那边等着。」

「这样你找的到我吗?」

「这不就找到了吗?」感觉到有人点了点我肩膀,回过头来看见瑜君跟余昌浩同时出现在我面前。

「那你还打电话给我。」我按下手机挂话键。

「我也是刚刚才看到你的阿。」

「好吧,那你想蒐集什麽纪念章呢?」

「就陪我逛完整个花博罗。」然後我看见瑜君露出贼贼的笑,而余昌浩很调皮的在瑜君背後猛作鬼脸。

十四个主题馆,等我们一个都不剩的走完,已经晚上十点半,也才惊觉真的夜深。後来我们三个挑了张长椅坐下,就这麽静静的看着夜晚花博。

我们没说什麽话,只是看着每栋建筑物在夜晚里散发着属於自己的光芒。坐久了,当我们准备走出花博园区,却又看见一棵由保特瓶灯泡所搭建起来的圣诞树,树上还挂着许多祈愿卡,我想这样的一棵圣诞树一定包含不少人的愿望。

「欸,我们去许个愿好不好?」瑜君看着那棵圣诞树,对我们说。

「好阿。」我说。

「没意见。」余昌浩也跟着点头。

我们三个人朝着商家走去,分别要了三张祈愿卡,很幸运的是这几张卡片刚好也是剩下的最後三张,拿起笔正想写下愿望,我却看见余昌浩只是盯着什麽都没有的夜空,悄悄落下眼泪。假装没看到,回过头我写着我的祈愿卡,上面写有很简单、很一般的愿望,希望每个人都快乐。

瑜君随後也写好她的祈愿卡,打算连同我的一起挂到树上,但我告诉她,让我们自己挂自己的吧,因为我们的愿望不会是一样的。瑜君听完後也没说什麽,点点头就算答应了。

而余昌浩则是我们三个里最後一个挂上去的,我还记得他挂上去後一直催促我们快点离开,说什麽花博快要关门拉,我们再不出去就会被困在里面什麽的……但我知道,他只是不想让我们看到他的祈愿卡而已。

然而尽管他这麽匆忙的赶我们走,我却还是看见他在祈愿卡上写下的愿望……

【我希望我的世界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