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女下得楼来,寻了稍早举杯之人,遣开他身边的姑娘,倒酒递将过去。

「青官人。」

青子甫一笑,将一个小包推到青女面前。

「咦?这麽大包。」

平时青子甫带来的都是一封信而已,偶尔加点胭脂什麽,最多生日时添个玩物。

「蓳儿说,今年是挂牌後第一回用自个儿钱给你过生日。」青子甫一顿,自怀中取出纸包,「这当青某送你的贺礼。」

「小晴谢过官人。」

避青子甫姓氏,青女在自称上改做谐音。

拿出预先带上的信,青女将鲛珠耳坠取下,置入信囊,交予青子甫。

「那是鲛人泪?」

打从青女坐下便注意到这副漂亮饰品,忍不住提问。

「是啊。」压低音量,青女笑答:「柳公子送的……烦请官人替小晴送往蓳姊姊那儿好生收着,留在这儿怕是不安全。」

「青某必当送达。」

「那便谢过了。」

彼此闲聊几句,青女这才回到水夜云处。

日昳二分,水夜云换上靘底月牙揽花连褂斜纰衫,下裳米褐色素裙;月蓝额冠中心是水滴般的钻,富丽发型别着一只米色绘荂扇饰,前头一朵纺纱天穹花掩得扇饰若隐若现。

春雨微摇,容容一身浅黄张开柄绦红竹伞替小姐挡雨,青女撑着鹅黄小伞跟在她俩身後。三人一路来到荆州东域情尽桥,柳涟等人已然候於桥头。

「红大人。」

先向马车中人问安,水夜云接过了伞,上前与柳涟私语。容容和青女站在不远处。

「什麽时候会回来?」

「不肯定,也许明年年节回来一趟,也许三五年候才回来。」

伸臂将水夜云搂入怀中,柳涟在她耳畔低语。

「回来时记得来看妾身,有空也捎个信来。」

「会的。」柳涟一顿,唇轻触在水夜云耳垂,微声道:「好生顾妥小青啊。」

料不到离别时心上人竟叮嘱照看别的女人,水夜云不禁一愣。

「听我的,小青和春雨堂萼天仙是从小的玩伴,可惹不得。」

「多谢提醒。」

用力搂了一下水夜云,柳涟退後一步。

「雨怕要大了,早些回去的好。待我安顿下来,当即捎信予你。」

好。水夜云浅弧轻勾,反身往回走。容容接过伞,仨慢慢离去,却闻柳涟一声呼唤。

「小青。」

脚步倏地停下,水夜云没有回头。青女一个犹豫,小跑向柳涟。

「柳公子。」

柳涟没答话,确认水夜云主仆看不见,才伸手碰了碰青女耳朵。

「按柳公子吩咐,东西已送过去了,一来怕张公子等急了,二来留身边太久也不安全。」

「那是。」

青女从容对答,柳涟也就配合着说下去。

「方才忘了把这送夜云,你便替我拿去罢。」

阖伞,柳涟把它递到青女面前。那是只黑漆描金檀木骨的双层伞,裹布纯黑,表层则是天青镶金鲛纱,每骨伞架末端各坠着一粒蓝色水晶。价值不斐,却不过恰恰沾上了两粒小小鲛珠耳坠的边,青女明白。

「诺。」

返回主子身边,水夜云惊喜地转头望了正翻身上马的柳涟一眼,撑开那柄华丽的伞。

茶香溢清芬,回过神,不知春已煎得差不多了。收拾收拾,青女将今早柳涟的来信摺叠妥,安放怀中,端起茶盘上楼。

柳涟离开荆州已有九个月,他确实有按照约定於到达冀州後书信给水夜云。不过自第三次来信始,便只予了青女。为此,青女孩特别叮咛小厮莫让水夜云知晓。

方到十二楼,却见水夜云怒目扬眉开门而出,身後容容低首捧着一个精致雕花木盒。

青女脸色一白,险些持不着茶具。

那是专放柳涟来信的盒子!

「好你个『青女不敢』!抢我男人?都不将我放在眼里了,嗯?」

「小姐,您听我说……」

「放肆!」夺过木盒朝青女甩去,青女向旁略闪,砸中肩膀,滚烫的茶水溅到手上,她咬牙忍住。

「莫以为我不知晓,你跟萼绿华从小交好,现在也有往来!是不是打算联合把我给斗垮了称心?」

水夜云怒斥,上前狠狠往青女肩上一推。容容、青女尚不及反应,就见那抹草绿翩然向楼下摔落。

茶器碎裂声唤醒水夜云心神,她惊慌地奔下楼来,有恐闹出了性命。但见青女动也不动倒在地上,气若游丝。

冷静住情绪,示意容容看好青女。水夜云撩起裙摆下楼求援。

没一会,几个小厮同水夜云回来,其中两名二话不说冲向容容,一个将她按到地上,另一个把她的手扭到背後绑起。

容容错愕地惊呼挣扎,却听得水夜云一阵叹息。

「枉你跟了我这多年,竟不知我哪争一个柳公子?青女喜欢便让她罢,怎麽不注意就动起手来呢?好好一个姑娘若就这麽毁了,赔得起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