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未完的旋律 — 09.

「好棒，我又在这里了。」一踏出新竹火车站，我忍不住感叹出声，压抑不住的喜悦充满我的脑袋。

似乎是听到我欢愉的嗓音，他轻笑了一声，握着我的手加重了力道，「我们要直接过去吗?还是你想要先吃午餐?」

「先吃吧，离海边最近的便利商店都要走很久呢，买过去也不太方便。」他点点头，於是我带着他到了站前广场。

虽然时间还有点早，不过有些摊贩已经开始营业了。拉着他到我打算让他吃吃看的那一个摊子，很开心地发现它今天似乎也比较早开始准备，阵阵香气已经扑鼻而来，「吃辣吗?」

「稍微而已，怎麽了?」我指着斜前方其中一摊的招牌，他顺着我的手指方向望去，映入我们眼帘的是辣炒年糕这几个大字。

「我都吃辣炒年糕面，不过因为辣酱很容易附着在泡面上，所以吃起来比年糕辣得多了。如果你不太能吃辣，那就点辣炒年糕就好。」我很认真地开始分析给他听，还附带一副看似关心实则骄傲的神情。

我自己也不太能吃辣，每次跑完竹区的活动总是没有勇气买。第一次吃是一个人来散心的时候才下定决心买的，我还记得我被沾满酱汁的泡面狠狠地辣到，拚命地灌了近乎半瓶水才舒缓，之後的每一口还是重重地煎熬着我的味蕾。不过从那之後，我还是常常会半自虐式地买来吃，训练多次的结果，我已经可以从容而优雅地吃下一整碗面。

「那我也吃辣炒年糕面吧，没道理你能吃我不能吃，哈哈!」他自信满满地跟我点了一样的东西，我们就直接坐在广场边的阶梯上开动。

然後我就看到某人跟我第一次吃的时候的反应一模一样，看着他猛喝水的狼狈模样，我忍不住大笑出声。

「你可以吃这麽辣喔!算我服了你……水啊，水，我还要喝!」在我又帮他买了两瓶水之後，他又喝掉了近乎半瓶，才终於吃完了沾满艳红酱汁的年糕面。

十五路公车的发车时间是固定的，在来之前特地看过了时刻表，所以我们没有等太久，就顺利地在一点前坐上了开往南寮的车。

「要开始晕了，让我靠一下……啊!」突如其来的惊呼，把郑守彦吓了一跳，他狐疑地看着我，我则是满脸的懊恼。

「我忘记是要在哪一站下车了啦，刚刚如果有看站牌名字我就会有印象的……现在只能凭运气了。」嘟囔着，我阖上眼睛，轻轻地靠在他的肩上。不是我爱睡，只是因为我很容易晕车。

「你是对交通工具过敏吗，一上车就开始睡睡睡，我本来想跟你说说话的……」听到他轻声嘀咕，我偷偷地在心里头笑了，忘记告诉他其实我没有打算睡着的这件事。

结果我还是不小心真的睡着了。

我只记得迷迷糊糊地醒来，看到好像是我们应该下车的地方了，就急急忙忙地按了下车铃，拉着也刚睡醒的郑守彦下车。

「是这一站吗?我们有没有坐过头?」他在睡眼蒙胧中问我，我看了看远处距离我们还有整整一个站牌的清心，才知道我们非但没有坐过站，还提早下车了。

「……没、没有坐过头，我们走吧，有、有点远喔!」幸好他是第一次来，不晓得正确的下车处。心虚的我说起话来结结巴巴，不过他没有察觉我垮下来的脸，只是牵住了我的手，跟着我徒步前往海边。

艳阳高照的天空开始被几朵不算洁白的云入侵，挡住原本相当刺眼的太阳。因为多走了一站的距离，终於抵达时我比平常都来得气喘吁吁，汗水流遍了我的脸颊和脖子，甚至是大半的背部。

不过身体上的疲惫战胜不了看到熟悉的地方的喜悦，我忘情地放开原本牵着的手，扑到步道的栏杆旁边，「大海欸!南寮，我又来了!」开心地对着呈现灰蓝色的海水大叫，我拿出准备好的海滩拖鞋，正准备冲到沙滩上，却想起身边一直没开口的人，我回头，对上他一双带着笑意的眼睛。

「干嘛啊，走啦，我们下去!」扯了扯他的手，他还是没有开口，只是一直看着我，然後才换上他的拖鞋。

「你开心的时候，真的很像小朋友，那种快乐的感觉，很可爱，让我想一直这样看着你。」散步的时候，他才突然这样对我说。又笑开了，这次是因为他的话，让我既害羞又开心。

「俞芷歆!」

「嗯?怎麽了……」他突然开口叫我，我还没有来得及问他干嘛，就被硬生生地拉进海水里面，整个人都被打湿了。

只是他也没能幸免，因为我跌坐下去的时候顺势也拉着他一起。

「你太奸诈了!」他不满地抗议，我对着他吐了吐舌头，「不对吧，是你先打算害我的喔，我这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哈哈!」

好像是嫌我们不够湿一样，原本以为只是转阴的天空，开始飘起了细雨。

我们错愕地对视，接着就决定:反正都湿透了，而且又开始下雨，不如乾脆泡泡水，「那，接招吧，哈哈!」弯下腰用手掬了一把水，我往他身上泼去。

「好、好冷……哈啾!」忘记自己其实没有带替换的衣服来，边冲洗着脚上的沙子，我的声音因为海风吹拂而不住颤抖。郑守彦把毛巾披在我身上，他已经换上了原本以为会流汗才带来更换的衣服，本来他要让给我穿，但是我拒绝了，在我的极力坚持下只好自己换上。

「如果你感冒的话，我一定会很过意不去的……要是我不把你拉下海就好了……」他一脸的自责懊悔，隔着毛巾，他将我抱紧，想要替我挡住寒风。

隔了几分钟，我才轻声地开口，「感冒就算了嘛，我啊，今天过得很开心的喔。我们社里很快就要社庆了，之後一定就不能常常见面，每当我想念你，至少我可以先回忆一下今天的快乐啊!虽然我们弄得有点狼狈，不过却也是很珍贵的回忆，可以让我撑到社庆结束的……还有，生日快乐，虽然有点早，不过却很想先亲口对你说，不想隔着话筒。」

虽然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不过我知道他全部都听清楚了，抱着我的手加重了几分力道，他把下巴轻轻地靠在我的肩膀上。

「要回去了吗?天色开始变暗了。」沉默了好久，我忍不住开口问。听见他略显沉重的呼吸声，就在我的耳边。

「再一下下就好了。」几乎是耳语，他用低不可闻的声音回答，「再一下就好。谢谢你，俞芷歆，谢谢你给我这样一个生日。我爱你。」

有几滴温温热热的液体，掉在我的肩膀上。

然後，我也伸出手，轻轻回抱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