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沒有月亮 — 第九章 追不回的事情很多，是回憶也是遺憾 3
「你是来找我的？」
我不想一厢情愿，可是这条路上，只有我了。
「老师说不过你，所以要我送你回去。」
邵青云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跑步後的他脸色红润，就和傍晚的落日，艳红得吸引人……
「学长身体还没恢复吧，如果你送我回去，在某条路上昏倒了，那我不是也要送你回来？」我赶紧撇开眼，没想到情人眼里出西施是真的，现在的邵青云，正常多了，好看多了。
尤其是他为了我跑出来，追着我时。
「我没那麽虚弱。走吧。」他调整好呼吸，走到我身旁，等着我一同迈开步伐。
「老师就这样回去了？」
「你这样逼老师，他还不吓得赶快回去？」
「我没有逼他。」我侧眼瞄着邵青云，他脸上的红润还没褪去，可是眼神还是冷冷淡淡的，忍不住就想酸他，「所以你也认为我对老师提出的条件太超过？」
「嗯。」
我真想朝他的脸，不屑的哼几声。
半斤八两的邵青云，还好意思这麽说！
「我先声明，我不是为了刺激你追出来，才这麽逼老师的。」
我说过，我只要告白，不会强求，因为他心里根本还住着向幸福。走不出象牙塔的他，不会接受任何人，这一点在我告白的时候就明白透彻，可是我怕他误会，怕他以为我是那样的人。
「我不是那种会……」
「是我自己同意的。」
「可是你不是应该……想要离我远一点吗？」我一点都不想这麽说，可是心里却有一寸脆弱的地方告诉我：问他、问他，问清楚才不会有遗憾！
「只要我还在弹钢琴，我们的距离就不会再拉远。」
「所以钢琴现在是你唯一的动力了？」
「嗯。」
「那你毕业了以後要怎麽办？」我发现我们走得很慢，夜晚的霓虹灯开始充斥四周，可是我也不想加快脚步，只想再问他：「有大学可以读吗？还是要出去工作了？老师有帮你安排其他的出入吗？」
「嗯。」他点头，後来大概是发现自己根本没回应我，又补了一句：「老师有在帮我想办法。」
「那……祝你有个美好的未来。」我也想不出我还可以说什麽。
然後，我们之间就陷入沉默，我记得以前也有好几次，我们都是互不吭声，几乎都可以听得见双方的心跳声，每次，似乎都只有我的跳得比较快，而他的，缓慢却深刻。
有人说，喜欢一个人，会因为时间而变淡，那为什麽邵青云的心还系在向幸福身上？是太浓烈的爱情才愈是令人无法割舍吗？我对邵青云的感情呢？是不是也这麽浓烈了？
我感觉不出来。爱情，就像一颗种子，才刚发芽，正在茁壮的阶段，就被风吹弯了腰。
「喂，学长，我脚酸了。」
邵青云突然走快了，我的脚跟不上，我的心也跟不上。
「你家就在前面。」
「那你送到这边就好了，这边的路我大概知道，放心吧。」
「老师要我送你到家。」
「那你想送我到家吗？」
「都可以。」
「我是问学长你想不想？」
邵青云还真的想了一下，接着无所谓的耸耸肩。
看他这样的反应，精神瞬间疲累了，为什麽就不能简单一点？强迫他在心头放一个我，好像是一件很残忍的事。
「对不起。」我向他道歉，然後一个人往前走着，很快，一点也不像脚酸的人。
其实我只是忍着痛，想背对着邵青云，一路跑回家。
「为什麽跟我说对不起？」
邵青云跟上我，他迈开一个大步伐等於我跑两步，对啊，我都忘了他是男生，即使再瘦弱，他也走得比我快。
可是我怎麽会喜欢这种人啊？是因为他对向幸福的念念不忘吸引我吗？还是他在钢琴上的造诣令我崇拜？他以前不过就是一只肥蜻蜓嘛。
「我讨厌别人问了为什麽而我就一定要回的话。」我赌气，气我自己。好不容易走出阴霾却又陷入另一个漩涡。
「我也讨厌这样的你。」他冷漠的说。
我紧急刹住，果然，我听见邵青云的真心话了，所以心在痛，是真的在痛；原来爱情的痛是这麽的奇特……这麽轻微却又无法抹去，然後会日日夜夜的住在心底，一阵阵。
「谢谢你送我回家。」站在家门口，我脸变得很臭。实在是笑不出来。
「嗯。」他欲离去，可是又在下一秒，他回头直视着我。
他没有本事可以看穿我的心里，可是他似乎想摸清我眼底的思绪，口气淡淡却又意味深长的说：「其实我也希望老师离开。」
寒风吹来，他的双臂缩在单薄的身子内侧，他的气息也若有似无的与夜晚的黑暗融为一体，眼睛不用力就会看不清他是站在前方还是已经无声无息的走在後方。
「为什麽你希望他离开？」
为什麽邵青云突然开了话题却又沉默了？
为什麽不喜欢回答为什麽的我却问了为什麽？
为什麽明明我家就在前面，就在几步之远、灯光明亮之处，我们却停驻在黑暗之中？
「老师会当老师，本来就有他的原因，可是他会一直待在这里，是因为我。」
他出声了，我才发现他站在黑暗与光明的交界点，眼神闪烁，不安定。
「现在他要让我毕业了，他自己却脱离不了。」
「老师怎麽会脱离不了？自己写辞职信不行吗？」
「你不可能懂的。老师有老师的责任，既然他当了两年的老师，他就得对自己的学生负责，重新追求自己的梦想不过就是个自私的念头。」邵青云一边颤抖一边说着，才穿着一件衬衫的他，很单薄很无助。
「如果他有心思在钢琴上，不当老师不是对学生们更好？」
我不清楚老师以前为什麽会当上老师，可是有钢琴天分却不好好运用，这对得起自己、对得起那些毫无天分却仍然努力的人吗？
或许连现在的我都没有资格这样说老师，但是不说，难道一切就会顺着他的意思走下去？
「我不知道。」邵青云的这几个字就像是从齿间迸出。
他似乎也在怪自己的无用，才连累了老师。
所以我可以自己假设，是向幸福离开了而邵青云受不了刺激患了忧郁症，而向老师看不惯邵青云的堕落而离开钢琴界改当国文老师只为了守护邵青云？
太戏剧化了。
「或许你可以跟老师建议？」我猜邵青云说的话有百分之九十的说服力，「你应该很久没跟老师聊心里话了吧！只要你动动金口，请老师不要放弃梦想，说你自己会过得好好的，重拾对人间的渴望与热情，老师就会回归正途的！」
邵青云的眼神瞬间锐利，他凌厉的瞪着我：「事情没有你想的那麽简单。」
我吓得後退好几步，撞上突然打开的大门，室内明亮的温暖光线流泄而出，张柳不满的双手环胸站着，开口就是不客气的轰炸着：「天都这麽黑了，你们还伫在外面吹冷风！谈恋爱也不是这样不顾旁人眼光与自身安全！」
我呆滞了几秒，四周的气温瞬间降低了几度，等我回过神，我尴尬的笑着摇头，「我们只是在谈事情啦。」
「我不管，爸妈刚才就发现你们在屋外了，晚饭都煮好了，可是等了老半天也不见你们进来！」
张柳把我推进门，最後不客气的指着邵青云，「邵学长，你冷得要命了吧！赶快进来取暖吧，我爸妈要见你！」
「不用了，学妹既然到家，那我也要走了。」
「你是男生吧，有本事就拿出你的男子汉精神，进来受审！」
说完，张柳把门大力的关上，彻底把冷风还有邵青云关在外面。
我不懂，要邵青云进门，为什麽还要把门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