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清醒便早些启程。」汦苍悔伫立於女孩屋寝门边,淡淡的道:「敌人可是不待你准备妥当才出现。」本仍沉浸在思绪的寒玥,听到此话後,立即抬起头望向汦苍悔和离魂:「是谁?」「先不论是谁派来的,这些并不急迫,让皇帝慢慢去查便可。」转身朝车驾步去,汦苍悔冷笑一声:「被人当箭靶使了还不知,愚蠢无知的凡人。」对汦苍悔这段话绕的云雾迷蒙的女孩,只能先动身洗漱穿衣,待一行人出发,再让离魂或烟波等人来向自己解释一番。
等众人将行囊整理妥当,离开小镇客栈踏上路途後,天七随即向寒玥禀报:「这几日的刺客身分及委托人,属下已全数交由天河和默阁去调查,好让皇上先发制人。地阁和天阁现下最重要的任务,便是倾尽全力御敌,护送您至玄桦宰相的手中。」「你是说皇甫空?」寒玥诧异万分的问:「他…难道…」乌瞳猛然一缩,她语气复杂却肯定的说:「是凤皇下令。」「是。虽不知凤皇陛下是如何得知此次密行,可玄桦宰相定是凤皇派来接应您的。」
「…知道了。还有其他要事吗?」「下一波刺杀行动,将由无影楼楼主-胡媚主导,请您务必小心自身安全。」听闻此话,女孩并未立即承诺,反而罕见的陷入深思。过了一会儿,寒玥低声轻笑,语带深意的道:「这般看来,倒是不太单纯啊…」顿了顿,她平静确信的询问:「江湖那头,怕是混乱不已?」「是,隐门正和无影楼争夺邪派魁首之位。」「拿本世子的密行来当棋盘博弈吗…胆量倒是不小…」
微微偏首沉吟一番,寒玥抬起一双冷若寒星的水瞳,淡淡吩咐:「烟波,传令下去,要暗部们露出八个破绽。」「属下遵命。」瞥见天七正想开口反对,女孩瞬间转了议题:「皇上可知晓此事?」「昨夜已传信回京,最末明早便可抵达。」「嗯。」一旁养神的汦苍悔,倏然出声:「他们今晚便会先偷袭一回。因此,你必须在午膳时,与吾对招。」「是。」「可还有困惑?」
汦苍悔突兀的询问,让寒玥不解的看向他,察觉女孩疑惑的注视,他便直接挑明:「墨公子可解开你深藏於心的千丝束缚?」「您…怎麽…」「纵然你掩饰极好,但打从那少年出现後,你常常陷入百回愁思,时而悲忧痛苦,时而安心依赖。心绪起伏过大,忧思过深过重,导致你困步不前。」神态淡然的啜了口热茶,汦苍悔平静的继续说:「可经过昨夜後,你已全然想通,想来是墨公子助你一把才是。」
寒玥沉默了半晌,才细声开口道:「说来惭愧,寒玥昨夜浪费墨公子的用心指点,连一招半式都没看清想透,怕是要让您失望了。」「这倒未必。」聆听两人对话的离魂,露出一丝玩味的笑意:「等会儿且试一回吧!」「离魂说的没错,待会便能见分晓。」瞧他们若有所思但又隐隐流露肯定神情的模样,寒玥虽是不懂亦甚无自信,可只能照两人的意见,於午膳时同汦苍悔拆招。
众人将马车停在林间空地,并用过些许膳食後,寒玥便跟着汦苍悔一起步至中央处,暗部们则退身上树,观战之余也避免被剑气波及。当女孩将鬼剑拔出剑鞘时,刹那间银光盛潋,令众人不得不眯起眼眸,好遮挡刺目的流光。寒玥惊讶万分的看着鬼剑剑身,原本阴森冰冷的幽绿雾茫已散去不少,取代而之的是内敛柔华的银白光晕,上头繁复华丽的彼岸花刻纹,却隐约染上一抹淡脂色彩。
彷佛明了女孩的震惊和懵懂之情,汦苍悔平静的说:「想不透自己为何有所突破吧!寒玥,当一人心如明镜、止水通透,很多问题及困难便会迎刃而解。以往的你,被无数礼教、斗争和回忆束缚着,可当你选择放下这一切,去探寻真正属於你自己的身份,便能有所长进。」「苍悔先前说过,每个人要到达人剑合一境界,其所需要的条件各有差异。」一旁的离魂指了指自己淡化的双脚,带着笑意道:「这便是你第二个发动条件-静心空灵。」
「现在,来对招。」接过烟波递上的青铜剑,汦苍悔神威全展,重重剑压笼罩住女孩,使她呼吸有些困难。「告诉吾,八柳定江波的精随何在。」「迎风而起,逆风且息。」艰难的举剑自卫,寒玥利用鬼剑与生俱来的煞气及邪气,稍稍化解汦苍悔的上古神息,好缓和周身的压迫和不适。听到女孩的回答,剑神的嘴角浮现一丝满意的浅笑:「正解。现下,便来实练一回。」「是。」
剑压直攻脑门,汦苍悔身形微动,五道剑气瞬间打向寒玥,令她略显慌乱狼狈的飞身闪躲。「出招!」男人挥袖散出更多柄影剑的同时,对女孩厉声喝道:「你还想躲到何时!?还不快正面迎战!」寒玥咬紧牙关,不再纵身闪避迎面而来的数道影剑,转而立於原处,提剑等待风起之时。可她摸不准风扬良机,即便顺风挥出攻击,试图阻挡杀气重重的剑影,却仍被伤了不少处。
正当女孩想喘歇口气时,汦苍悔猛然一展神压,顿时将寒玥震飞,往後撞上後头粗糙的干枝,让她吐了几口鲜血。「站起来!敌人不会待你整顿!」侧耳听及树桠上头,有暗部想动身给予寒玥协助的声响,剑神严肃沉声警告:「不准帮她!否则她只会依赖一世,永无长进。」听到汦苍悔这番言语,本要动身的暗部只好退回枝桠上,静默的看着狼狈倒地的女孩自行起身。
「胡媚能成为无影楼之主,功力自然不能小觑。」趁着女孩起身当瞬,汦苍悔再度挥出一道凛冽剑气,狠狠撂倒寒玥:「吾说过,敌人永不待你准备妥当。在你挣扎起身的瞬间,对方早可将你重伤致死,不要存着侥幸之心,抛却你的软弱和不必要的同情!剑神汦苍悔的独脉传徒,要的不是你这般心软之人!」抹去唇角鲜血,寒玥忍着痛楚和喉间腥甜,低声应诺:「寒玥定当听您教诲。」「站起来,继续。」「是。」
在女孩一次次狼狈不堪的被汦苍悔击倒在地,众暗部们满脸忧虑之刻,一旁沉默观战的离魂倏然开口:「墨公子判别出手时机的关键何在?」寒玥喘息连连,气不甚稳的回答:「风向与其势力。」「既然你明白,为何还如厮慌乱?」离魂一针见血的点出女孩的问题:「方才苍悔说过,一昧闪躲对你毫无用处,我於此刻亦要告知你,无任何杀伤力的攻击,同样不必要。你可知道自己到底错在哪里?」见女孩仍是困惑,离魂喃喃叹息:「你的血性,已被抹灭了吗?」
听到离魂的低语,寒玥呆愣在原处,汦苍悔则将手中的青铜剑掷给梢上的烟波,冷淡的开口命令:「整顿好便出发,日落前必须抵达目的地。」伸出指尖,朝树桠上八名暗部一划,他又再道:「你们八人,阵眼。吾会告知你们的位置,随吾过来。」「…是。」留下寒玥一人伫立於空地中,暗部们开始进行各自工作,汦苍悔带着八名暗部到远处细谈阵法。
离魂瞧她一眼失魂落魄,有些无奈地上前,一面替她收起鬼剑,一边淡淡的说:「或许也该怪我们,毕竟我们将你护的太好,让你心生依赖。」「不是的…不是你们的错…」寒玥默默地摇摇头,细语声中隐隐带着哭音:「是我自己的问题,汦公子说的没错,我一直在逃避。不论是前世亦或今生,我都在逃避,逃避自己应背负的责任,逃避满身血腥时,应当付出的代价…」说到这儿,女孩忍不住落泪:「师父…师父他…也说过同样的话,只是…我不愿去面对…」
「玥儿,你想逃避杀戮所应肩负的罪孽到何时?」清幻真人锐利又痛心的言语,一遍遍回荡在寒玥耳畔:「你不能一直逃避下去,无人可永远护你一生。当你选择活下去的霎那,就必须有心理准备,去承担你该背负的血腥责任啊!」离魂沉默的蹲下身,将啜泣不止的女孩搂进怀中,他虽知是汦苍悔和自己将女孩逼狠,却仍要强迫她成长,抛下那些仁慈和束缚。对活过两世的寒玥而言,今日才是她有所长进的一天。
「现在还来的及,坚强起来。」万莫让自己身陷虚情的谎言与假意的维护之中,离魂微微垂下锋芒毕露的锐眼,未将後句话道出口。绯莲离去前,饱含深意的警告仍犹言在耳:「鬼剑离魂,你要记住。若无欧阳亘轩的刻意纵容,玥她现下,断不可能如厮狼狈。历经上古年岁,本王信你能洞察其中问题,别被表面事物遮蔽眼眸。苍悔他虽忌懒管事,可早已看出端倪,否则不会对玥步步相逼。剩下的,便是你身为命定剑灵应负的责任。」
只不过,离魂没料到事态会发展成这般情况,冷冷扫了众暗部们一圈,向来凉薄冷心的唇角兴起一抹嘲讽。他和苍悔,当真得找最佳时机,好好提点敲打寒玥一番。拍拍女孩的背脊,离魂淡淡的道:「好了,将自己整顿一下,我们该出发了。」「嗯。」稳下情绪的寒玥,敏锐的注意到自家剑灵有些异样的心波,但没开口过问。她清楚离魂的脾性,时候到了,他自然会自己说出口。
「主上,您是何时察觉?」瞥了一旁的噬骨,拓跋墨竹转回目光,平静的注视着林间空地的女孩:「一开始就知道了。」「您竟没出手干预,颇真难得。」「纵然本王百般不舍,但却无法眼见玥日渐软弱。今夜的恶战,倒是能让她恢复应有的血性与狠劲。」「没料到这家伙的能耐比以往强上许多。」「凡人被蒙蔽,那是正常。可离魂眼瞎没瞧出,才是该死。」「您该启程回国了。」「嗯,走了。接下来的事便让苍悔去处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