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死神白一]Deepsea Blue（西方风，架空） — CH6.journey
CH6.journey
似乎在梦中，仍旧放了一份注意力在卧室相连的暗门那里，加上对前路的不安挥之不去，反覆想着该是怎麽脱身计划的Ichigo虽然已经很是疲惫，当晚却辗转了很久才睡着，即使睡着，也并不安稳。
第二天起来，眼睑下便有了淡淡的青色，整个人也多少有点萎靡不振。
来帮他打理的不再是迪亚卡斯的侍女，换做了陌生的面孔。
“这些新衣都是临时赶制，明尼没有什麽好裁缝，不过消息已经送回去了，宫廷的裁缝师一定在日夜赶工呢，等回到王都就有配得上陛下的衣柜了。”
陛下……Ichigo怔了怔，才醒悟到是在称呼自己——身为王的伴侣，他一介平民，也能称为陛下了啊……
事实上，明尼的裁缝已经相当尽心了，不过明尼是战争要塞，这方面需求不大，确实水准差了一点。
当然Ichigo不会介意衣服的好坏，合身舒服就好。
随意指了件浅黄的长袍，没有什麽花哨，十分素淡清爽，却有莹润的珍珠的纽扣一直延伸到脚面，腰带上也缝着米粒大小的珍珠拼成花朵的图案，侍女们於是搭配着用了珍珠穿成的发带。这麽一打扮，少年那明灿到棱角难掩的气质顿时温和了几分。
用餐的时候迎来了男人赞赏的眼神，却并未有就此发表什麽意见，想必清楚Ichigo不会乐意听，只为他拉开了椅子，“没睡好？”
“有点认床。”Ichigo搪塞地答道，坐了下来，“谢谢。”
金黄的苹果煎蛋，蜂蜜松饼，焦黄的牛角面包，成片煎好的熏肉，热牛奶，可可，还有各色水果切片，以及好几种口味的果酱和辣酱。
“待会可以在车里继续休息。”给Ichigo盘子里添了块松饼，又将面包掰开夹了煎蛋和熏肉，递给Ichigo，“你昨晚吃太少了，早餐要吃饱才行。”
Ichigo愣愣看着男人一连串流畅至极的动作，明明是献殷勤在他做来却优雅得赏心悦目，接过，“太多了……”
“樱桃果酱喜欢么？”
“呃……”接过果酱瓶子，“谢谢。”他怎麽知道我喜欢樱桃味道的食物？
不过疑惑没能问出口——男人将大量鲜红的辣椒酱涂抹在面包上的“壮举”吓到他了，就连空气中都弥漫着辛辣的气味了啊，能吃吗？这可是一大清早！
不止是面包表面，在夹熏肉煎蛋的时候里面继续填进了大量的辣椒酱！
容颜俊美举止优雅的男人面不改色地将已经堪称可怕武器的食物送入口中。
“怎麽了？”
“没什麽……”
Ichigo无语低下头，小口吃着松饼和面包，水果切片，以及加了蜂蜜的牛奶。
“真吃不下了……”对着盘中还剩一半的食物痛苦地摇摇头。
“饱了就不用勉强。”
“我不喜欢浪费食物。”旅行中经常会有忍饥挨饿的时候，也见过平民百姓的生活，Ichigo自然养成了食物来之不易浪费罪过的观念，“下次不要弄这麽多。”
“好，知道了。”
还真是很好说话的样子，是本性就这麽随和呢？还是让自己放松戒心的策略呢？摸不准的Ichigo抬眼觑了男人一眼，而且，被照顾了……
又不是女士！想到这一点Ichigo赶紧加了一句，“以後我自己弄。”
“好。”男人也不生气，反而赞同地点点头，“我希望在我的面前，Ichigo能一直这样坦率说出自己的想法和要求。”
“……嗯。”
一直啊……
至少昨晚，是说到做到的，要是一直绷紧了神经警惕下去，精神迟早会受不了，何况……几分审视地凝视着晨光中的男人，白皙透彻的皮肤和宁静中透出愉快的眼……
一举一动优雅而透出美感……
亲近却并没有蕴含着急切意图的态度……
暂时，相信他好了……
至少，在找到机会之前，和平地相处……
并不是严格训练的军人，也非被血与火洗礼过的战士，天性就喜欢祥和愉快的氛围和拥有善感心灵的Ichigo很难适应需要时刻警惕的环境，加上男人的态度安详自然，两人又是有约在先，Ichigo也就说服自己放下了戒心。
不过看到战争过後的城市的惨况时，Ichigo还是忍不住愤慨了很久，期间男人无论说什麽，得到的不是冷漠的沉默就是辛辣的讽刺。
吸取了教训，之後的行程就都避开了受到战争蹂躏的所在，而选择了那些早早投降於是未曾损伤的城市，这个策略显然很有用，虽然还是难以释怀，但要时刻板着脸对待一个体贴却不显得过分殷勤，谈吐中显露出广博的见闻和睿智的看法的男人，Ichigo不得不承认有点困难。
更何况怕他旅途气闷无聊，每路过有名的城市或备受推崇的美景，男人都会带着他去游览一番，顺带品尝各地的特色食物，或换上平民的服装去市场上游玩，购买一些并不昂贵却很有趣的小玩意，看着Ichigo想要装作很无聊却掩不住眼中的兴趣的模样，男人面上满是宠溺和纵容。
Ichigo这才发现，为了生计和寻找而流浪的旅程中，自己错过了多少。
而如果不是心中存着脱身的计量，以及三番两次地告诫自己，和平相处可以，但绝对不能完全放松，这个男人可是毫不犹豫掀起血腥战争的男人，胜利背後有多少累累的血泪……这样的旅程，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前所未有的愉快了。
只是脱身的打算却很难实现。
白天大部分时刻都得跟这个男人在一起，晚间休息下来虽然有时间独处，但下榻所在地的安全问题自然是重中之重，要穿过那重重的护卫着实困难，机会……还不知道在哪里……
眼看着边境一天比一天逼近，Ichigo内心不由得越发的焦躁起来。
这一天，到了阿尔法。
Ichigo暗中有了欣喜和期待。
阿尔法是他来过的城市，曾经被领主邀请献唱，还在领主府中住了好几天。
有更临近边境线的南方大城市珀尔法斯顶在前头，阿尔法一向是太平无事的，这位酷爱风雅悠闲生活的领主在战争来临的时候，鉴於珀尔法斯都被拿下了，因此表现得非常识时务，也因此，在这座城市已经归属莱因费尔德的战後，他保留了自己的爵位和领地，而新主人一行的到来，让他诚惶诚恐地贡献出了自己的府邸，听说国王和新婚的王后并不乐意应酬之後，就如释重负地避居到别业去了。
领主府其实是一个城堡，并不雄伟，整体风格富丽而精雅，里面的布置也处处体现了主人的趣味。
借口路途太过疲惫，Ichigo早早用过晚餐就回房休息，拒绝了男人去城堡中远近闻名的藏书室看看的邀请。
男人也没有勉强，反而伸手为他整了整衣领的皱褶，“那就好好休息。明天我们在这里停留一天，带你去逛逛。”
“嗯，好。”
恋恋不舍地收回手，男人目送着Ichigo消失在楼梯转折处。
“呼……”Ichigo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会越来越焦躁，也是这个男人对自己……
确实目前为止是秋毫无犯，然而，经常会忍不住做出的一些小动作——为他拂开碍事的头发，整理衣领，脚步不稳时及时的一扶，出门时为他披上斗篷细细扣好，早餐时为他倒牛奶并且加进适合Ichigo口味的糖量……——他时时刻刻在关注着自己，渴求着自己，更努力压抑着不愿引起自己的不悦，这些，如果说一开始还无法体会到，相处了这麽一段时间，就算是笨蛋，也能明白了。
这个人……他跟国王不一样。
国王对自己，不过是见猎心喜的浅薄喜欢，或许是看上了以罕见发色眸色装饰的清秀容貌，或许是喜欢上了闻名遐迩的歌声，但对於自己这个人，喜欢什麽，讨厌什麽，追寻什麽，都不可能去在意，在他居高临下的眼中，自己不过是个新奇有趣的玩物，拒绝反而让他更燃起了兴味，这并不是爱，不过是慾望罢了。
Byakuya·Kuchiki却不同。
他专注的眼，看的是Ichigo这个人。
关注着Ichigo的喜恶，体贴着Ichigo的需求，Ichigo心情低落，他就会想办法找到让他开怀的方法，Ichigo心情愉快一点，他也会跟着舒展开眉心，虽然不经常笑也没有丰富的表情笑容，但在自己身边的时候气息就很温和，留恋着相处时的每一分每一秒的态度也极其明显，有时候，即使是严厉告诫自己不能心软的Ichigo，也不由得要为这样炽热却不得不努力克制的情感，而感到一丝丝侵蚀心脏的酸楚和痛苦。
因为难以回报。
即使不计较一开始的冒犯以及用战争的胜利结下婚姻的做法，用最平和的心态自问，Ichigo不爱这个男人。
无法爱，不能爱，不愿爱。
事实上，越是付出时间精力去寻找，就越是不能放弃，三年下来，那个不知名的爱人，已经成为了Ichigo心中的执念。
在旅途的寂寞和艰辛中，在无家可归的漂泊感中，在不完整的人生带来的迷茫和失落感中，那份执念是他唯一拥有的东西。
想象着那个女孩会有的笑容，想象着他们曾经在一起时的甜蜜，想象着约定时的激动和不安，Ichigo爱着的那个不知名的爱人，爱着自己心中构筑的爱情幻影，也爱着既然许下承诺就必须背负的责任。
因此他更加无法原谅，非自愿地成为这个男人合法伴侣的事实。
不能更改的事实。
所以，即使……即使知道了这个人是真的爱着自己，想要离开的心情，也无法动摇。
因为当初对这个城堡的兴趣，Ichigo还到城堡中的藏书室去借阅过关於城堡的书籍。
领主夫人的房间里有离开城堡的密道。
即使在仆人们口中也只是以讹传讹的密道，其实是真实存在的，掉落在书架夹缝里，灰尘满布的书籍里面这麽提到。
机关……是挂钟。
Ichigo小心地搬过梳妆台前的椅子到挂钟之下，打开了挂钟，然後将咔嚓咔嚓转动的表盘掰开，後面，就是开启密道的机关了。
按捺着激动的心情，Ichigo按了下去。
“喀嚓！”一声，床前的地面无声无息地退开了，现出一个黑黢黢的洞口，阴凉的风从里面涌过来，倒并没有腐坏的气息。
换上了便於行走的紧身衣物，颜色是方便隐匿的黑色，考虑到夜晚的温度，是稍微厚实一点的料子，Ichigo将椅子挪回原处，检查了下随身携带的东西，拿起烛台就走了下去。
下面并不狭窄，足够一个成年男子通过，而且在侧面的墙壁上，同样有小小的机关按钮。
按了一下，上面的地面就咔嚓一声又合拢了。
幽幽的烛光照不透浓郁的黑暗，摇曳的，与其说是烛光，不如说是那四面八方包围过来的黑暗，每一个转角的尽头，都错觉会扑出什麽可怕的将人吞噬的怪物。
有点胆寒，但是没什麽好怕的，这只是人类惧怕黑暗和未知的心态而已。
举起烛台，Ichigo继续前进。
似乎走了很久，脚都开始觉得酸麻，密道终於到了尽头。
打开密道，上方是影影绰绰的枝桠和星光。
将烛台吹熄留在了密道里，Ichigo爬出来，关上密道，才发现这是城堡後方的山林，夜色中的城堡透着点点灯火，显得十分宁静。
那个人……也在灯火照见的地方……
Ichigo看了一眼就转过了头。
放任自己去想对方发现自己不见了会有的心情，那就太矫情了，自身难保的人没有余力去做这种事情。
收拾心情，回忆着那本书中说起的，顺着山林往东方走，会找到林中的小路，而山林深处，有狩猎人的小屋……没错，是这样的。
在那里过一夜，从山林另一边出去，就可以找到通往莱尔小镇的路途。
自由了……
小心地四向里观察了一番，没有动静，只有幽深宁静的黑暗。
脚步踏出，厚厚的积年的落叶在脚底发出细碎的声响，要陷进脚背的厚实和柔软。
风过处，树叶沙沙作响，暗影摇动。
虫鸣和夜枭的鸣叫令人脊背升起几丝凉意。
夜晚的山林，彷佛活着的一般，在黑暗深处峙立着，隐藏着未知而显得险恶。
Ichigo迅速地小跑起来，像是要把令他紊乱的纠缠和黑夜覆盖下的危险抛在身後。
“呼……呼……”
狩猎人的小屋，还没到吗？
“嗷呜——……”
悠长的叫声响起来的时候，Ichigo倏地站住脚，感觉自己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什麽东西！
沙沙的草叶分开的声音中，几对幽幽的绿光从灌木中现了出来。
是狼！
而且有三头！
运气太坏了！
口角的馋涎，饿得发绿的，鬼火一般的眼。
渴求着鲜美的血肉。
没有时间多想，甚至恐惧的空隙都没有，Ichigo咬牙，抽出绑在腿上的匕首，浑身紧绷地一步步後退。
生死关头，反而被激起了奋起一搏的斗志。
心脏噗通噗通猛力敲打，浑身血液热烫着奔流，肌肉紧绷，紧紧握住了手中的刀柄。
领头的狼跟着步步逼近，而另外两头，狡猾地向两侧绕去。
来了！
中间的狼嚎叫一声纵身扑起，腥臭味扑面而来，尖利的獠牙在星光下闪闪着叫人心胆俱丧的皓白寒光。
镇定！
匕首用力挥了过去，正对恶狼的咽喉。
恶狼居然能在空中一扭头，避开了Ichigo挥过去的匕首，前足点地，侧头就咬！
Ichigo在挥空的一瞬间就知道不妙，立即侧身往外一个翻滚。
反应也算得上快了，可他面对的不只是一只野狼——迎面就是侧面攻击的狼牙。
Ichigo用力向前扎去。
正中野狼的左眼。
“噗！”温热喷涌上手背，野狼长声惨嚎。
但是背後的风声……即使放开了匕首往另一边滚去，大概也……已经来不及了吧……
尖锐的声音，是锋刃切割空气的啸响。
夜色中，雪亮宛如一道闪电，撕裂了Ichigo仓促回头的视野。
“呜——……”野狼的哀鸣声中，那道雪亮光芒轻盈自如地一个转折，迎上了纵跃过来的援军。
“噗”，刀锋刺入血肉的声音，剑锋一带，带血抛飞的狼屍落在了地面哀鸣着抽搐了几下後就不再动弹。
长靴，骑马装，手中还在滴滴答答滴血的长剑。
Ichigo狼狈地爬起身来，绝处逢生的喜悦停留得太过短暂，就化作了一片冰凉。
星光之下，男人脸上轮廓被阴影强调得格外深刻，而晦暗不明。
剑刃轻挥，将血珠甩掉，雪亮得一丝痕迹都不留的剑锋轻轻巧巧回到腰间的鞘中。男人的表情和声音就像是在平常一起散步那样平静无波，向着木然立在原地的Ichigo伸出手来，“深夜的山林太过危险了，跟我回去吧！Ichig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