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桂離 — 第二章

「桂离，重建的工作也完成的差不多，你有计画复学完成学业吗？」白发苍苍的长者，和蔼的对桂离笑着说。

「也是，现在回去还赶得上办复学手续。」桂离把手边的工作收尾，又点开了几个页面，下载了复学申请书。

「……我已经想好千百种理由劝你复学，竟然一个都没用上。」长者摇摇头，叹了口气。

「虽然学不到什麽，但这张大学文凭在社会上还是有点用处。」

长者似乎还想说些什麽，但看着桂离坐在电脑前似乎已经开始填写申请书，将原本想说的话压回心中，叹了口气後开口说：「言疏会帮你安排新宿舍，下个月就回P市吧。」

「我住之前的宿舍，剩一年就毕业不用安排新宿舍。」桂离淡淡的回应。

长者顿了一下，才迟疑的说：「但那是淮静跟你一起……」

桂离敛眉，随手收拾了桌上散落的文件。

「不碍事。」

长者知道桂离一旦决定了，即使是他这个长老也无从置喙，也只好点点头随他去了。

离去的长者是这个大陆日渐稀有皇羲族的最高象徵，传承他们一族千古流传下的风姓，族人尊称他为文穆长老。他们一族有的拥有及普通人难以达到的强健体魄能够修练自古传承下来的高强武技，有的则是超乎常人演算推理能力，更有的是一般人以为只存在幻想中的灵力，能够无视建构这世界的定理，创造出一般人无法想像的事。

在历史的洪流中，皇羲族扮演着举足轻重的角色，当世界悖离常态时，他们便出动将世界拉回正轨，有时是阻止一场生灵涂炭的战争，有时则掀起革命的火花。然而皇羲族也深知「木秀於林，风必摧之；推出於岸，流必湍之；行离於人，众必诽之」的道理，所以他们扮演的是火种而非点火之人，他们运筹帷幄，却永远不走在浪尖上，这是他们一族几千年来能够渊远流长存继下来的最大原因。

皇羲一族出将入相，在各个朝代的轨迹都可以看见他们的身影，但他们绝不妄求帝位，因他们的天命是辅佐，辅佐拥有无穷野心与慾望的人类，建立世界的秩序。

然而皇羲族有一脉支派，在几百年前和本家引发一场剧烈的争战。

他们认为皇羲族是神创造出最完美的事物，个个百里挑一，由神亲自拣选成为皇羲族。而人类不过是神失败的作品，他们不屑一顾，但这样低等的人类，却获得了各式各样的好处，他们用神赐的智慧发明各式各样的工具涂炭生灵，他们为了一己私利残害手足兄弟，人类争权夺利、贪婪自私，彷若个无底洞毫无节制吞吃这个世界。

而皇羲族在幕後所做的一切努力，他们在倾覆之际拨乱反正，费尽一切苦心，功劳却记在了人类头上，因皇羲族从不称帝为王，各国史书工笔自没有皇羲族的一点痕迹。他们虽然能力强大，但终究不是神，牺牲是在所难免，只是人类却完全没有意识到那些绚烂的文明，是建立在皇羲族的血泪上。

这样的人类，不值得他们去守护，更不需要去维持他们的秩序。

所以这门支派在短时间内吸收了许多抱持相同理念的皇羲族暗中煽动人类，一场又一场的战争袭卷全大陆，主要的几个古文明大国分崩离析，几近灭亡。幕後推手却在後面冷眼旁观，耻笑人类的愚蠢。

人类总是摇着各种冠冕堂皇理由的大旗发动战争，因为资源不足，为了开疆扩土，又或是要维持和平，甚至是为了宗教的统一，却从来没想过，无论打着什麽样的理由，也只是别人手中操控的一枚棋子罢了。

其余的皇羲族发现操弄这些战争的竟是自己的支派，当时的统帅长老怒不可遏，当机立断将他们逐出皇羲族，并勒令不准利用人类当作争战的工具，被逐出的一派自然不可能接受，史上唯一的一场皇羲族内战於焉展开。

对照人类随便攻一个城就可能埋骨十数万，皇羲族的战争伤亡不过几千，但是他们是一个紧密的族群，在你手中断送性命的是你的手足、亲友，你可能知道他倾慕谁家长女已久，当她嫁人时还抓着你哭了；又或者他家才刚诞生期盼已久的第一个孩子，你可能知道很多很多，但在这一刻你们还是拔刀相向。

「为什麽……为什麽你宁可残杀族人也保护那愚蠢的人类！」

皇羲族的内战已近尾声，那门支派本就非大支派，即使後来吸收了一些有相同理念的族人加入，在其余皇羲族倾全力对抗下，不久便败下阵来。

「这是神赋予我族的天命。」当时的统帅长老这麽回答。

「哼，人类是什麽样子你这些年还看得不够多吗？失败品就由他们自生自灭，何苦牺牲自己族人成就他们？」

支派首领身边只剩寥寥几位护卫守护，他自己知道大势已去，这场仗他是没有赢的可能了。

他本也无赢的打算，只希望藉由此役唤醒族人对人类的错误认知，失败品是不可能有悔改的一天的。

「你还是没想通……皇羲族之所以拥有比人类更强大的能力，自然是要负比他们更大的责任。」

「哼，」支派首领嗤笑一声「这我已经听你说过好几百遍，听到我耳朵都长茧了，表哥。」

统帅长老听到那声哥哥，深深的叹了口气，「既然你还肯叫我一声表哥，就不要再坚持下去了。」

「我本也不打算坚持什麽，只求留我妻儿一命。」

「只要你承诺不再挑起人类争战，你们所有人仍可回归本家。」

「哈哈哈，你比我还天真啊表哥，我们之间的鸿沟已不可弥补了，还奢望什麽呢？」

几声大笑後，支派首领颓然倒下，四周护卫也跟随其脚步自尽。

皇羲族的内战就此落幕，支派自此从本家除名，残存之妇孺自我流放至无人知晓的地方，没有人知道他们的下落，也没有人过问。

而皇羲族经此一役，原本就稀少的人口更是减损大半，统帅长老下令召回全族，在广袤的大陆上寻找新的栖身之所，从此不分支派。纵使皇羲族仍在散落世界各地完成他们身上所背负使命，面对人类有时光辉、有时残酷的脸孔，但他们同时也能仰望着皇羲族这最後的净土，企盼在完成他们一族荣耀的使命後，能够安稳度过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