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徐浮生垂首,还想要说什麽,却被雁楚白突然的轻笑声打断。

「朕有些欣赏你起来了,徐太医。」雁楚白转过身,笑着开口,好似刚才那些微带怒意的话语,从来就不曾存在:「朕是对不住李尚书,这几日的确太过麻烦他了......可是朕等会儿回去还是要好好取笑他一番,这点没得商量。」

「微臣......不敢。」徐浮生见到这般有些令人难以捉摸的帝王,有些傻了,犹豫了老半天才硬是挤出这几个字。

他求助似的看了看站在雁楚白身後的洛斐,只见後者只是眼中微带宠溺的看着君主的背影,然後再看了自己一眼,有些好笑的点了点头。

「朕想想,要怎麽赏你才好......」雁楚白继续说下去的话更让徐浮生傻了眼,赏?

「陛下......?无功不受禄,微臣......什麽也没做啊!」

「咦?」雁楚白顿了一下,然後狡黠的墨黑眼眸一瞟:「作为第一个敢对尚书下蒙汗药的人,就这点朕就该赏赏你!」

「您说什麽......」

「你有想要朕赏你什麽吗?徐太医。」

「这......微臣......」

洛斐有些好笑的看着眼前的两人。

当今璟昭帝年轻果决,在朝野上举手投足俨然一派帝王威仪,可是朝廷文武百官都很清楚,这位帝王下了朝总爱开官员玩笑,有些孩子气的捉弄别人。

这样的玩笑有两种,其一是帝王只是无聊得慌,玩心大起捉弄捉弄你就罢了;另一种的玩笑却是隐隐带着警告威胁,提醒他人不要轻易越过帝王的底线......

「身为一个君王,最重要的就是万万不能让你的官员子民知道你的心思。」雁楚白突然俯身,附在呆愣的徐浮生耳边轻语,话里依旧带笑:「徐太医,朕有些欣赏你敢说话敢做事的个性,但可不代表你可以批评朕对人事的安排。」

「老实说好了,就算朕把李尚书给折腾死了......那也没人敢说什麽。」雁楚白稍微退开了身,看着徐浮生略微惊愕的表情:「当然朕不会,毕竟李尚书也算的上是朕的左膀右臂。可是,徐太医,就算一个君主就是铁定了心,要你抱个鞠躬尽瘁的牌坊入你家祖坟......你也不能拒绝。」

「朕要怎麽用人是朕的事情,朕的所作所为只为了璟国,朕的臣子自然也是......朕猜想李尚书应该也有对你说类似的话吧......哎,不用这麽惊讶,朕好歹和他快二十年了的交情了,李修在想什麽,朕怎麽会不知道。」

「这样说起来好像朕很不体恤臣子一般。」雁楚白笑着转身,看了身後的洛斐一眼:「可是朕要说的其实是啊......璟国的臣民都只是这江山的棋子罢了,朕同样也是,或进或退或牺牲,那都是不得不的行为。」

「好了,朕说完了。」雁楚白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现在,朕猜李尚书在兵部忙着呢......这样吧,徐太医要不要和朕一块去闹闹李尚书?」

「陛下—」

「哎,别跪了别跪了。」雁楚白笑盈盈的一脚跨过兵部的门槛走进来,身後的洛斐也亦步亦趋的走进:「李爱卿身子怕是还有些虚弱,朕可舍不得让你跪。」

「陛下今日......怎麽会有时间来兵部?」李修硬是挤出一个微笑,心里直喊不妙,这君王无事不登三宝殿,肯定是......来大大取笑自己一番的。

「咦?朕的爱卿太过操劳,竟然还在昨日早朝昏了过去—」

「回陛下,是下朝後。」

「哎,好,是下朝後,无所谓。」雁楚白大大方方的随手拉了一张椅子便坐下:「朕很是心疼啊!李爱卿,那个绊倒你的门槛啊,朕等会儿回去就叫人把它给锯了!竟然害朕的兵部尚书跌昏过去,朕必定诏告文武百官和天下子民,这门槛实乃千古罪人......应该绕境几圈以示众人才是......」

在兵部一角边喝着茶边批改公文的苏程允,忍不住一口茶就喷在公文上。

「苏侍郎也是,那杯茶也一道和那门槛示众算了。」雁楚白笑嘻嘻的侧过头,看着手忙脚乱清理的苏程允:「竟然让朕的兵部侍郎如此失态喷茶......」

「臣,臣罪该万死!」慌乱的在寻找兵部有没有抹布的苏程允一听,更是慌张的赶快跪下。

「臣......万万不敢。」李修表面恭敬的双手抱拳,但心里却是......没办法,不能骂眼前这个笑的很是狡诈的帝王,只好把那该死的门槛祖宗十八代亲戚全都骂了一遍......内心狠狠的从昭宁宫的门槛,一路骂到慈歆宫的门槛......

「这有什麽好不敢的啊!」雁楚白转过头看了站在门边的洛斐一眼:「嗯,洛将军你看朕这法子可好,让天下人都知道......嗯,朕可是相当体恤关爱下属的啊......」

体恤下属!陛下你眼睛是被门槛给砸了吗!?李修硬是压下了翻白眼的冲动......陛下要不要看看这兵部的情况,每个人桌上都堆满了指派下来的公文奏章,堆不够的还得堆地板上!这兵部根本就是兵荒马乱!还真符合兵部这名字啊!

「臣......没有什麽意见。」洛斐有些同情的看了李修一眼:「陛下想怎麽做,便怎麽做吧!」

阿斐你这个叛徒!叛徒!

「啊,是了......朕去太医署看了那个徐太医......就下李爱卿你蒙汗药的那个徐太医。朕原是也要让他和朕一起来兵部瞧你来着,可那徐太医看起来好像还有些要事要做,朕也就不勉强他了。」

「是......」

「朕觉得他还有些有趣,李爱卿,朕想......你这般操劳,朕也很不放心你的身子。」

「谢陛下关心。」李修嘴里这样说着,可是内心却忍不住嘀咕,现在自己这般操劳,不就是因为陛下您的关系吗......?

「所以朕刚才想到一个好法子了。」雁楚白手一拍合掌:「朕决定了,李爱卿,你每个礼拜都去找徐太医报到,让他检查爱卿你的身体健康。」

「当然徐太医怎麽做,朕就不管了......所以徐太医觉得有必要,再下一次蒙汗药也是可以的......」

「臣......叩谢皇恩。」

「哎,就说李爱卿的身子不好,就别跪了......怎麽,朕看李尚书好似有些不情愿啊?朕是为了你好!想抗旨啊?」

「臣......不敢,臣感激不尽。」

臣......欲哭无泪。

送走了雁楚白和洛斐,李修忍不住松了一口气,绷紧的肩膀也一下子就放松下来。

但在听到身後苏程允的话後,又忍不住重新绷紧了身子。

「......那个,李大人......您,被太医下蒙汗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