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Partiality — Chapter02- (09) End

到了学校，我也几乎不和杨家侑说话了。说我生气，的确是，但是更大一部分是因为我觉得我们都需要沉淀。

好好思考我们之间这种不对劲。

杨家侑多次想来找我说话，我总是故作忙碌，拉着文欣东跑西跑，老师需要帮忙那我就去帮忙，同学需要有人代做值日生我也去代做，把自己弄得一刻不得闲暇，不只是阻止自己去面对杨家侑，也是阻止自己的胡思乱想。

文欣一直觉得我们之间怪怪的，问起时我也只是笑笑，摇着头说什麽都没有。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梁恺尧。

不过几天没见到他了，并不是我刻意闪躲，而是即使到楼上也没看见他，回到以往的公车站也没等到他。就好像人间蒸发一样。

但是我也没那个勇气去问冠谦学长，所以就一直保持沉默，浑浑噩噩的度日子。不晓得为什麽事情这麽多、这麽烦。

而自己是一件也解决不了。

抱回一叠考卷，正准备踏进教室，想坐下来登记成绩时，却发现教室里只有杨家侑一个人，如果进去，一定得面对面。所以我没进去，反而是转个方向，到对面大楼的图书馆去。

至少在那里我可以换取宁静。

图书馆内只有寥寥几人，工友阿姨也坐在柜台那边整理着书籍，我安静的往里面走，往上次看书的位置去。

以为是错觉，想着大概是回忆重叠的人影出现在那里，但实际上不是。他真的在那里，和当时一样，趴在那边休息，不过身旁的位置都是空的。

我犹豫了，不晓得该不该走过去，还是我也掉头就走。不过这下就真的不晓得要往哪里去了。

自己内心的天人交战正到一半，他抬头了，转过头来，凝视着我的目光深沉，我知道自己是无法停止走过去了，就好像忽然被催眠那样。

我拉开他身旁的椅子，放下考卷坐了下去，压了压红笔，想来登记成绩，虽然明明知道也无法忽视他的存在。

「你怎麽知道我在这里？」他问着，用手托着下巴。

我停下登记的动作，微微偏头，用余光瞥着他。

「只是刚好来到这里。」我低下头，继续着刚刚的动作，这次就算听到他说话，也不会停下来。

「嗯。不过为什麽上次打给你，可是你关机？」

我划过一张又一张的考卷，满满的红色就快填入我的双眼，「出去玩，然後手机没电。」

「和冠谦他们去高雄玩？」

我看了他一眼，「嗯，因为他们说要放松心情。」

「这样啊，好玩吗？」他的问题，让我一时之间语塞。

也许是他和杨家侑不一样的问法。

「好玩。」

「那就好，考试完总是要放松一下的。」他浅笑着，那样的笑容让我有些入了神。

「你最近……一直都待在这里吗？」我批改过考卷然後登记，随口问着。

「差不多吧。因为这里比较安静，也比较少人会过来，觉得用来睡觉很棒啊。」他笑眯了双眸，微微牵起的嘴角弧度恰到好处。

「……嗯。」其实有一部分的自己，是不相信他只是来这里睡觉的。

这个人还是和当初认识一样，虽然笑得很轻松，但那双眸子却老是透露出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看不透这种人。

「怎麽，你在找我啊？」也许他无心的说着，却让我一度画歪了考卷。

「没有。」

「是吗。」

这种回答，似乎就意味着他知道我明明就在找他。没有逼问、追问，总是简单的就能看出我的情绪和想法，跟这种人当朋友真是可怕。

「又想睡了，昨晚没睡好。你会一直在这里吗？」他趴了下来，侧着脸看我。

「改完考卷就要走了。」

「可以多留一下吗？至少等我睡醒。」他敛下上扬的嘴角，神色平静。

「等你睡醒是多久以後的事情？」我忍不住蹙眉。

「一下下而已，好吗？」

明知道不可能只有一下下，却仍旧点了头。在他规律的呼吸声下，连心情也逐渐平静了下来。烦躁在这个当下，都烟消云散了。

钟声一敲，整个校园都回响着这样的声音。上课了，可是也不想回去。就算他没把我留在这里，我想我现在应该也还是没有离开，毕竟仍然有想逃避的事情。

我看着窗外的枯木，还有几片附着在上面被强风吹袭的叶子，好像再多吹一会，那些叶子就会被风卷走了。看着看着，竟也有些失神。

在这个空间里，我甚至觉得，只有我和他两个人而已。应该说，此时此刻，我都觉得这个世界只剩我们，可是我没有感觉到寂寞。

一点都没有。

「你知道吗？」

他的声音，忽然的就划破宁静，我惊讶的转过头去看他，他睁着眼，专注的凝视着我。

「什麽？」

「能够在一觉醒来时，看你在身边，我觉得很好。」他笑了，很单纯的微笑。

我怔着，总觉得也许他从刚刚就没睡，只是一直盯着我看而已。

「……别说些奇怪的话了。」我撇开眼神。

「这次没有书宁了，只有你和我，我们的关系，很对等吧？」他没有生气，语气平常。

「就算是这样也……」

「我不可以喜欢你吗？」

我瞪了他一眼，「是，你不可以喜欢我，我之前和你出门时不就说过了？」

「那时候的确不行，因为我有书宁。但现在我没有，难道还是不可以吗？」他的眉头聚拢着，似乎所有的烦躁忧郁都刻在眉宇之间了。

「是你自己放了她的。」

「因为她也不是只喜欢我一个人，即使没有我，她身边还是有其他人，不是吗？可是我没有，我在下赌注，我押了书宁，来换取我和你之间的可能性。」

他在那时候，露出了很悲伤的神情，脆弱得让人想上前拥抱他。但我没有，一直都没有。

「你不可以这样的。」我虚弱的说着。

或许，他早就知道有赖维宸这麽一号人物的存在，只是没亲眼见过而已，所以才会误会我和赖维宸，却同时也明白书宁有除了他以外的男朋友。

「为什麽不可以？只有她的幸福是幸福，我的就不是吗？」

我被堵得无话可说。

「就连一次的机会都不可以给我吗？」

不可以。

我抛下这句话，抱起考卷，和那天做了一模一样的事情──

落荒而逃。

我一再的否决我和他之间可能衍生出来的感情，否决他的心意，却也同时，否决了自己。

因为他从来就不是应该是我的。

就算我真的得到了，也不会幸福。

很想大吼着跟他说，别押注别人来创造我们的可能性。那样到最後，我们两个也会遇到相同的事情。

那样只是两败俱伤，一点意义也没有。所以何必让这件事情开始？到了剧终那时，别人都下戏了，只有我们还在唱独角戏。

那时候你觉得我们像是在扮演什麽？

我们都在扮演可笑的小丑啊。

愚蠢。

我愤愤的摔下考卷，任由考卷纷飞，在这个走廊上，已经顾不得自己的模样，无力的靠在一旁，虚弱的抱着头。

只有这种时候寂寞会出来作乱。

真是受够了这场闹剧。烂戏一场，真想丢下所有东西，生气的离开这个电影院，抱怨编剧怎麽会写这种戏？

而海报上大大的写着，其实编剧就是自己。

一定会大笑的，笑自己竟然写了这种东西，还自导自演。

可笑至极。

「还好吧？」

当我抬起头，看见梁恺尧气喘吁吁的跑来，蹲下与我对看的担忧的神色时，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他那时不顾旁人的眼光，温柔的将我拥抱住，不管接下来我们会受到旁人如何的抨击，那些都已经无所谓了。

我无声的流下了些许的眼泪，轻轻的靠在他身上，他凑在我耳旁，低语的话我忘也忘不掉。

「我会一直都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