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笹川京子和泽田纲吉等人匆匆赶到库洛姆的病房门口时,听见疾驰的奔跑声由远而近渐渐接近,守候在库洛姆身边的菖蒲夕空甫起身正准备稍稍让开道路,与焦急敞开门扉欲入探望病人的泽田纲吉直迎对上了视线。

似乎会在此时撞见一直困扰自己内心的对象的泽田纲吉当场愣在原地,随後被一旁迷惑的一声「纲君」打回现实。

「呃、那个!菖、菖蒲前辈怎麽也在这里?!」毫无预警便突然见着对方的泽田纲吉心底乱哄哄的,不知怎的只觉脑袋一片空白,不只惊惶失措,就连原本呈现苍白的脸庞都胀红了。

虽然有了心理准备,敏感的神经线随着胸口紧窒提至了喉头,一切的紧绷感在泽田纲吉那样手足无措的反应松弛进而放松。

菖蒲夕空看着对方绽开了如沐春风般的温和微笑,使看到那抹笑靥的泽田纲吉红通通的面颊红的快滴出血来了。

「泽田君。」轻柔温婉如莺出谷般在冰冷充斥药水味的病房响了起来。「我是跟着京子学妹陪库洛姆来的。虽然一直很想再见到你和你聊聊,不过……」

语未尽,虚弱到近乎飘渺的柔软声音低低响起。

「BOSS……」那是带有请求一般的呼唤,来自於被插了管子俨然快被死神勾去魂魄的紫罗兰发少女库洛姆。

空气在那一瞬间凝结了。

泽田纲吉也顾不上对他而言像是一团谜的杏发少女,忙不迭的错开了对方奔到病床前和库洛姆谈话。

「库洛姆!……」

深深凝视着少年的背影,菖蒲夕空朝笹川京子点了点头示意,便静静退出了病房把空间让给他们。踱出那弥漫一股压抑窒息挟带难闻的医院药味的氛围,她看到了黑发少年和银灰发少年各自杵在走廊一角等候,见她走了出来只是略感讶异一秒又恢复若无其事的样子。

凭藉着那模糊混淆的记忆,她对这两人印象最深刻,除了脑海闪过的影像,在加上两位学妹和曾在泽田家从泽田阿姨和碧洋琪桑他们口中得知了时常陪在泽田君身边的人就是他们。

山本武君和狱寺隼人君。

「咦?果然刚才的声音是菖蒲桑你呢!」黑发少年山本武脸上挂着明朗灿烂的笑容这麽说着。随即像是想到什麽似的「啊」了一声,「对了对了、我是山本武!请多指教啦!」

银灰发少年狱寺隼人平静冷漠的面色轻轻瞥了一眼关上病房门扉朝他们走近几步後停下的少女,与以往表现迥异的冷静不见一丝情绪的翡翠绿眸定格在少女如出水芙蓉一般的姣好面容,淡淡地说出了自己的名字:「狱寺隼人。」

山本武也有察觉到,却只是稍稍看了对方一眼後又瞧向菖蒲夕空。

「刚刚菖蒲桑一直和笹川及库洛姆在一起吧?库洛姆的情况怎麽样?有好转吗?」没有提起为什麽少女和好友之间的微妙关系,反而关心起目前正在病房中处境危及的夥伴,可见黑发少年其实并没别人所想那般粗神经,而是相当地心思细腻。

菖蒲夕空点点头,看了一下掩蔽着的门扉,微蹙起柳眉,带着些许忧虑口吻回答:「情况很不乐观。不过库洛姆……」语带保留又留意了门内的动静,藏着阴霾的墨瞳柔化了神情,微微一笑。

「现在只能靠库洛姆自己突破心境了,只要她下了决心,我想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应该也能一一化解了。」

山本武和狱寺隼人有留意到少女那话中有话的语调,对望了一眼,狱寺隼人卸除了冷漠的外表,皱起了眉梢,单刀直入、语带尖锐地问道:

「--喂、菖蒲,不管是待在里面的库洛姆也好,还是我们或十代目的事也好,你都完全不好奇不过问吗?」

「喂、等等……狱寺,你这麽问太──」未料狱寺隼人会这麽一语中的直捣黄龙问出这种话的山本武一阵错愕,正要阻止对方的时候,少女依旧挂着镇定如常的淡笑说:

「当然会好奇了,这是人之常情。但是我不想去过问如此私密的事情。」

「即使从春学妹和京子学妹,以及泽田阿姨他们那里知道很多关於你们的事情,以及泽田君的事情,我选择保留,选择倾听。」

「我从未涉足过你们的生活领域,没有资格去过问这些私人琐事。」

「但是,能够跟你们成为朋友,进而深交,我还是非常愿意,并且期待有这麽一天能够来临。」

当泽田纲吉和笹川京子怏怏不安地步出库洛姆的病房,听到的就是菖蒲夕空那带着浓烈情感阐述的一段话。泽田纲吉怔忡了下,盘旋在胸口的悸动竟无法自主地澎湃起来。

那一刻,心底的某个深处正促使他将掩埋的话语脱口道出,却因注意到他们走出显得踌躇不决满腹心事的山本武等人唐突打岔失去了时机。

「纲、库洛姆怎麽样?她说了什麽?」山本武关心地问道,丝毫不觉自己截断了好友刚刚正想说出什麽重要的话。

经山本武一提及,甫出的两人神色都一副凝重的样子,众人的关注点便从菖蒲夕空转移到此时命在旦夕的库洛姆身上。

「库洛姆她……她请求加入代理战。不过我还没答应……」

泽田纲吉抑郁沮丧地说着,眉宇间满是忧虑之色。话音方落,泽田纲吉才後知後觉、略显犹豫地瞧了还在一旁聆听的菖蒲夕空,在不断张口闭合几番欲言又止的内心挣扎下,泽田纲吉才鼓起勇气对菖蒲夕空说:

「菖蒲前辈,那个、你有从库洛姆那里听到什麽吗?」

在场人都惊讶地睁大眼睛看着泽田纲吉,被这麽一看的泽田纲吉立刻又脸皮薄地红了脸,连忙晃头摆手极欲解释:

「呃、不是!只是总觉得库洛姆她和京子酱、菖蒲前辈说心底话才这麽问的……呃……」

一紧张起来的少年在菖蒲夕空眼中简直就像手足无措的小动物般反应出奇可爱。

她勾起嘴角,用柔和的目光看着对方抱头鼠窜想方设法要说着什麽,转开视线和一旁杵着的笹川京子传递了个眼神,不疾不徐地回道:

「库洛姆的确是要问我点话,倒也没对我说什麽。」听到这里正要说话的泽田纲吉又听少女继续往下说:「不过呢,女孩子一旦下了决心,就是男孩子也无法阻止的哦。」

菖蒲夕空一边说一边和笹川京子相视而笑,尽管笹川京子神色带着不安,对於她语带深意的只字片语只觉似懂非懂,另一方面了解她似乎有猜到刚刚库洛姆会对泽田纲吉说那样的话。

「诶?菖蒲前辈……」泽田纲吉还想出声问着,却见对方微笑摇头。

「女孩子啊,可是远比你们所想的坚强多了,不可以小看女孩子哦。」

虽然关於库洛姆请求加入的事情就这样不了了之。泽田纲吉等人并不知里包恩已经擅自做主答应库洛姆让她以代理人的身分加入战斗。

所以当里包恩队和威尔帝队,亦即泽田纲吉和六道骸不期而遇同时对上复仇者之刻不得不联手却仍战况岌岌可危的时候,应该待在医院养病的库洛姆身穿黑曜制服,以三叉戟的支干做为支柱,撑着病弱的身体闯入了战场,手腕带着里包恩给予的战斗员表不顾他人劝阻坚持上场。

所以,当他们眼看着库洛姆走过来,里包恩对着周围担忧不解情状的人们阐述了库洛姆近日的心境变化,说罢,里包恩还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眼神睇了学生一眼,道出了让泽田纲吉震撼的关键话语:「我想你应该也有从夕空那里得到暗示了吧。」

──诶咦!?

里包恩让威尔帝把本来要交由弗兰使用的装置给库洛姆安上,情势危急迫不得已之下的威尔帝将装置转移给库洛姆,应该继续紧追不舍的复仇者却停止了攻击,似乎在等着他们会出什麽样的招式一般。

库洛姆凭着自身意志使出了强烈的炎压,用幻觉补足缺乏的内脏,重新与六道骸并肩作战。

虽然加上威尔帝所研发的装置打退了,但是其中一个复仇者再度猛烈朝六道骸他们的方向攻击,就在这时,泽田纲吉飞身迎上阻挡了对方的冲击,却又再为了想保护首领表无法使出全力,随後在里包恩的教训下重新放手一搏。

最後成功打败复仇者之後,拥有透明奶嘴的婴儿和另一名复仇者同时现身,并指名要求里包恩一人加入他们。为了从透明奶嘴的婴儿那儿得知内情,攸关於彩虹之子诅咒,里包恩毫无防备地任由蓦然出现的虫洞吸附进去。眼看着里包恩就这麽快被虫洞吞没的刹那间,泽田纲吉飞扑过去却随着那个虫洞一起消失在其他人的视野里。

×

那两人消失在原地後,除了几名伤患都送往医院,只剩下抱着昏睡状态的弗兰的M.M和彩虹之子威尔帝,还有随後赶来其他几名彩虹之子同样等待着被透明奶嘴的婴儿百慕达送往不知名处的里包恩和泽田纲吉。

当他们双双回到原来地方後,看到的便是个个急切欲晓百慕达口中所谓的「事实」还有他的意图的几个人。但是泽田纲吉却对那层真相和里包恩对能否存亡抱持绝望的心态感觉到有一股遗留压迫胸口无法呼吸般的沉重感。

『铁面打算通过代理战找出现世最强的七个人作为下一任彩虹之子。没有奶嘴的话,原本的彩虹之子会死,即使活下去也只能作为带有强烈执念的复仇者的姿态生存下去。

打倒铁面的话,彩虹之子的奶嘴系统就会全部破坏,彩虹之子的存在就会在这个世界上消失。』

代理战无论是获胜还是输掉,里包恩不是死就是成为复仇者……

『从变成这副样子开始,我就没想过能轻松的死去。』

『为了我们彩虹之子可别死了啊。』

况且里包恩他、究竟在说什麽啊!

不顾他人的叫喊匆匆跑开的泽田纲吉气喘吁吁停在柱杆下,拳头下意识地握紧,忆起如排山倒海直涌入脑海的真相,还有对无论输赢的结果感到气愤难当而重重搥打了杆子一拳泄愤。

「算啥啊这!!」

该怎麽办……才好啊!!

「──泽田君?」

「嗯?他就是泽田纲吉吗?」

正惨遭涌入的新讯息一时无法接受的泽田纲吉听见熟悉的温婉女音和另一道陌生的成熟男音自前方传来愣了几秒钟,缓缓抬首先对上了那一双温暖关怀的熟悉墨瞳。

原来是正要返归的菖蒲夕空和一名没见过的挺拔身影漫步往他的方向走来。

当男子无声无息站立於菖蒲夕空的右侧後,泽田纲吉才发现男子有着与菖蒲夕空相似的杏色头发和一双精明难辨的海青眸子,外观隐约神似菖蒲夕空,但那双眼瞳在对上他後突然带着敌意瞪了他一眼,心下大惊便不敢动弹挺直了背脊,迅速把视线调到少女那张丽颜,郁结燥闷的心口顿时如东风吹拂过化开了些许。

──真不可思议,看到菖蒲前辈後,那种抑郁的心情似乎就莫名消退了。

完全把男子在场这回事忘光的泽田纲吉蓦然感受到一道如芒刺在背一般的视线紧盯着自己,一下子浑身被寒冽的冷意刷过背脊,禁不住颤栗地抖了抖,偷偷瞧了附近一眼,便发现了是杵在少女身边俨然一副护花使者姿态的男子没闪躲反而正大光明甚至回瞪着他,似乎对他有极大的不满。

奇怪了?他好像没招惹到他吧?连他是谁都──

倏地,十年後的菖蒲夕空当时对他说过的话语浮现在脑海里,声音幽婉清晰回响着。

『--我的家族并不存在於黑手党世界,或是进政府工作,而是为两边搭乘桥梁的情报。同时这并不普通,所以是非常隐晦的。两边的世界默许了我们的存在,但不能否认从中求生存的我们也必须为性命堪忧。』

『菖蒲家族,里包恩桑也知道的。我这里是由我大兄长菖蒲子雨负责掌管情报,二兄长菖蒲风絮则是负责对普通人进行掩饰。』

『除了我的兄长们,菖蒲家族还有另其分支……』

泽田纲吉回忆对方的话,不禁端起正色打量对方的外表,心想着这名男子该不会就是菖蒲前辈的其中一个哥哥吧?

「看来你似乎知道我是谁的样子。」当他这麽想的同时,男子开了金口道:「我是夕空的二兄长,菖蒲风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