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孟婆湯 — 1.2 這是什麼人蔘(二)

面对这结果,阎王心有不甘,但文判摆明了不让他任意妄为,只得作罢,「罢了罢了,既然没事,那麽本王要回去梦周公了。」

文判优雅滑步,有意无意挡住阎王去路,「阎王,现下还有空档,不如您趁隙将积了数月的公文批了吧。」

「嗄?」阎王滞了滞,猛然击掌,「瞧本王都糊涂了,这事还没完呢!」

他魁梧身躯蹲下,亲热搭上蔘精的肩头,「小蔘精,你这副蠢样怎麽担的起孟婆的重责大人呢,化个人形让本王瞧瞧你称不称头。」

阎王这招声东击西奏了效,文判灼灼目光不再紧锁阎王,改落在蔘精身上,对它的人形也很有兴趣。

蔘精愣了愣,扭捏细语,「但我没试过…」

「没关系,若变得不好,本王也好助你一臂之力。」阎王兴致勃勃。

盛情难却,它只得深吸了一口气,憋得连蔘身都有些发红,周身散出蒸腾的雾气,袅袅盘旋了好一会才散去。

而後一道娇小的身影出现,高度不甚至不及阎王的膝头,一头与蔘须同色的茶褐细发柔软披泄在肩头,衬得巴掌大的脸蛋柔嫩白皙,大大的圆眼下缀着点点雀斑,天真无辜。

它掸了掸自己的土色衣裤,见自己第一次化成人形就这麽成功,难免得意了起来,嘴角翘翘,漾出小酒窝。

「如何?如何?」小巧的体形衬得它童音更重,软软问着。

一时沉默无语,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哈哈哈哈哈哈─」阎王忍得满脸通红,终是藏不住笑,指轻蔑的弹它的额,「你这蔘…人形竟和真身差不了多少?不过是从婴儿化为两岁小娃。」。

它吃痛,肥短的五指摀住额头,鼓起双颊。

「别气别气,本王帮你想想法子。」阎王肩膀仍一抖一抖,好不容易才止住了笑,一把抓起它不住乱晃。

它被摇得头昏脑胀,但同时也被一股真气充盈全身,在百骸流窜着,最後缓缓凝聚至四肢,让手脚慢慢变长,身子也不断抽高,只是很快它就不再长大,阎王甩得更是卖力,直至它已呕声连连、脸色发青仍不见成效。

阎王只得罢手,哼了声,「你这蔘精资质实在驽钝,本王也只能助你长至八岁模样,余下的你就自个慢慢修行吧。」

泥人也有三分土性,更何况它这土生土长的人蔘。

蔘精脆弱的自尊不断被践踏,皱起了小巧鼻头,手不住拍打着抓着自己後颈的大掌,有些闷闷不乐,「哼,放开我啦。」

阎王见它含嗔带怒,双颊晕红,此时嘟着嫣红的菱形小嘴,一双水眸波光潋灩,模样很是娇俏,有些惊叹,「原来你是株母蔘!」

「什麽母蔘,我就是蔘,哪还分什麽公蔘母蔘…」它没好气的嘟嚷。

「也是,若本王哪天蔘茶里面泡的大蔘胸前或胯下还有赘物,只怕也是恶心。」阎王脸色一正,修正了用词,「你不是母蔘,而是雌精!」

植物虽无性别之分,但精怪却有男有女,他不禁为自己的才智沾沾自喜,只是一双眼又转回了蔘精身上不住打量,总觉得还少了些什麽。

「文判,你瞧她这模样如何?」阎王放下蔘精,将她推至文判面前。

文判一双丹凤眼微眯,端详起她的轮廓,「眼太大、鼻太塌、嘴太小…不过就是个丑娃,还能如何?」

他的评语太恶毒,让蔘精一下瞠大了眼,身心受创,却碍於他凌人的气势不敢发作,只能委屈的噘嘴瞪他。

他无视她无言的抗议,擅自以指腹轻触她五官,一股炽热但不灼人的温度就这麽在她脸庞蔓延开来。

他东摸西捏了好一会才收手,翻掌又变出一道水镜,倒映出一个蛾眉螓首、翦翦秋水配着丰润红唇的艳丽女娃「瞧,这不是好多了。」

蔘精对镜挤眉弄眼了一会,几乎要认不出镜中的人是自己,摇了摇头,「我不喜欢…」

「你若自甘平凡也无妨。」文判一弹指,还她本来面目,只是替她将散落的发结成辫,又换了套粉嫩的桃色春衫,「女孩儿还是穿得鲜艳些好。」

「没关系,这娃看久也是顺眼。」阎王又凑近看了一会,勉强点头。

「好啦,现在你就是本王座下的孟…」後面一个字梗在喉头,阎王嗤的一声笑了出来,「以你这模样让本王尊你一声孟婆,只怕还折了你的寿,以後就唤你孟娃吧!」

「孟娃?我叫…孟娃?」她喃喃自语,将两字在嘴里来回咀嚼,百般回味。

像她这般的蔘精在世人眼中虽稀奇,但在神农的药山里不知有多少,满坑满谷的乱跑,连她自己都分不清有多少兄弟姊妹,更不会有人费心思去替她们取名,如今平白的了个名字,自是雀跃。

「真是个傻娃。」文判为她娇憨的模样轻扬唇角,眼底的苛薄淡了几分,但视线一拉回阎王身上,顿时又锐利了起来:「既然此事已了,也是时候办正事了。」

「咦?本王还要带孟娃熟悉一下环境…」阎王不甘愿的嚷嚷,胳膊却被文判拖着,声音越来越远。

「春夏秋冬,这娃儿就交给你们了,其他人就自个儿忙去吧。」文判声音云淡风轻的远远飘来。

众人显然对这样的情况司空见惯,一哄而散,只留下四名鬼差。

蔘精有些手足无措的打量着他们惨白无血色的脸庞,十指不安的全绞成一块,但最高的鬼差朝她一咧嘴,惨白的脸这麽一笑,顿时多了几分朝气,没有她想像中的面目狰狞。

「孟娃,我是夏耘,日後请多指教。」他一对浓密的眉桀敖不驯的长着,衬着凌乱的浏海和随意紮起的发,飞扬跳脱,该是拘谨的黑色差服却掩不住他灿烂如阳的光芒,一点也不似阴间的鬼差。

「我来帮你介绍,那个好似欠了一屁股债、一脸愁苦的是春耕、眼儿眯成一条缝、总是打盹的是冬藏、然後那个像饿死鬼不去投胎、吃个不停的是秋收。」他热络说着,还不忘附注,「你若有好东西千万收好,秋收若馋起来,连阎王的屁股都敢啃。」

「啊!」随着他的指移动目光,蔘精惊呼,「你在吃我的人蔘果。」

「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果空吃枝,这蔘果…味道不错。」秋收有着一头银白的发、花白的眉,毫无生气的容貌却非老年人的衰老,皮肤反而光滑如缎,星眸璀璨,此时正津津有味的咀嚼着她方才抖落的蔘果,满满一掌心皆是,嘴里吃着,眼里还不住打量着她肥嫩的四肢。

那炽热的视线让她想起方才文判提到人蔘药酒时,有人咕嘟吞了一口好大的唾沫。

这个发现让她重重一颤,觉得未来自己的人身安全堪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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