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不悔有个烦恼。

他有个爹,爹待他极好,会宠他、护他、照顾他,还会像个大男孩般陪着他玩。

据说他爹当年还是名震天下的扬武将军,不知立下多少汗马功劳。

这样的爹应该是威风凛凛、神气十足的,可他总觉得爹在娘面前有些窝囊,这让他很困扰,让他觉得爹一点也不像他心中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就像现在,明明爹就已经暴跳如雷,眼瞪得如铜铃般大,他仍不觉得爹吵得赢娘。

尉迟不悔淡定的捧着书坐在一旁,眼偷偷觑着七窍生烟的向止戈。

「老子不准!谁知道那上官贼人安什麽好心眼,自己药庐里不就有个婆娘在帮忙了,还要找你去,简直居心叵测!」向止戈横眉竖目,好似随时就要冲出门去找他口中的上官贼人理论。

「那是他的娘子。」尉迟沁轻叹,「正是上官夫人有妊,怕药庐里的工作忙不过来,才商请我去帮忙一阵。」

「谁管那婆娘!她就算哪天下蛋了也不关我们的事。那药庐就那麽丁点大,谁知那上官贼人是不是对你心怀不轨,想来个近水楼台先得月!还有还有,要是来治跌打损伤的,岂不是要躺在那儿让你推推摸摸…」越想越觉得不可行,他气得吹胡子瞪眼睛,「总之,老子不准!」

话说得斩钉截铁,好似一点转圜余地都没有。

只见尉迟沁眼儿一眨,笑了,「向二,说了半天,你是在吃醋?」

「谁谁谁吃什麽醋!老子只是不喜欢你抛头露面…对!就是抛头露面!女人家就该好好的在家里相夫教子,以夫为尊。」完全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尉迟沁眼眸有光芒一闪而逝,盛怒的向止戈没看见,尉迟不悔却知他娘已胜券在握。

「是,我自该以夫为尊,夫君莫气了。」小手揉上男人的胸膛捏捏按按,一脸悔意。

黝黑的脸瞬间泛起红潮,顿时结巴的说不出话来。

「我知道夫君待我好,心疼我家里和药庐两头跑会太累。」知那两字对他攻无不克,她语调更软,「我保证会注意自己的身子,不教你挂心。」

「老子岂会像个婆娘似的挂心些鸡毛蒜皮的事。」他哼了声,目光却不敢落在她巧笑倩兮的脸庞。

「那麽…夫君可是同意了?」尉迟沁不给他思考的机会,藕臂环上他的颈项,小脸贴在宽阔胸膛,「就知道夫君疼我。」

「我…」低吼了声,「日落之前就得回家。」

「是,夫君。」她看似柔顺的应了声,但注意到儿子的目光,朝他胜利的眨了眨眼。

有这种爹,真是丢脸。

尉迟不悔将脸埋进书中,长叹一口气。

但身为家中唯二的男性,他决定要替爹重振雄风,扳回男人的面子。

想破了小脑袋,他将原因归咎为他爹太禁不起娘的甜言蜜语,若他爹能掌握主导权,那麽结局肯定不一样!

经过他对他爹晓以大义一番後,父子俩展开特训。

「我爱你!」稚嫩童音说。

「我…」低沉的男嗓窒了半天,怎麽也说不出口。

「爹!」他斥责,「再试一次,多说几次就习惯了。」

「我…爱…你!」挣扎了半晌,向止戈眼一闭,总算将三个字挤出牙缝。

「很好。」纵使鸡皮疙瘩爬满了全身,尉迟不悔仍给予最大的肯定。

父子俩就这麽大眼瞪小眼的练习了一个早上,不断重覆单调的三个字。

「我爱你。」向止戈彷佛当真麻痹了,眼也不眨的脱口而出。

「爹跟哥哥在玩什麽?」尉迟不盼迈着小短腿跨过门槛,好奇的打量鬼鬼祟祟的父兄。

「这是男子汉的战争,盼儿不懂。」尉迟不悔哼了声。

「盼儿懂!」尉迟不盼像要证明什麽似的,吃力的攀上向止戈的腿,冲着自己亲爹灿烂一笑,「我爱你。」

「唔─」红潮简直要胀破脸皮,向止戈支吾了半天,有些恼羞,「盼儿,下次不许说这些没脸没皮的话。」

尉迟不盼不解的望着亲爹,眼里有着无辜,「为什麽?可是盼儿真的爱爹爹,全天下最爱爹爹。」

向止戈一把搂住女儿,猛地站了起来,眼底竟有可疑的泪光,「盼儿,爹带你去买吴记饼舖你最爱的雪花糕。」

「爹爹最疼盼儿了,我爱你。」尉迟不盼惊喜的笑开了颜,红润润的小嘴朝他的脸一亲再亲。

望着一大一小皆乐不可支的背影离去,尉迟不悔的小脸沉了下来。

哼,盼儿那家伙竟然说全天下她最爱的是爹爹,那他这个哥哥呢?排在第几?

心里着实不是滋味,尉迟不悔恨恨的追了上去,扬声喊着,「盼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