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有片刻的沉默。

冰炎也沉默了瞬间,但他没有回头,只清晰地听见那句话。

「我只是想确认。」林的脸上没有太多波动,笑意转为沉静,认真看了褚冥漾一会儿後,如此解释。

褚冥漾却摇摇头,看了不远处在处理乙孙的冰炎跟洛维一眼,语气淡淡的夹杂一点挑衅回道:「等他们愿意让你确认的时候。」

这句话的意思很明显,卫禹虽然看起来来者不拒,但实际上是无论谁都很难与他交心,褚冥漾与卫禹认识这麽久,比谁都知道,但他不在意,而另一层意思也让林无法说些什麽,隐约有「你怎麽不去确认冰炎跟洛维」的意味在。

卫禹不知道他们那阵沉默是怎麽回事,最後他国中同学转过头来,蹲下身体拍了拍他,应该是没有漏看他的反应,用着平时对他的语气叙述:「不好意思啊,他跟你开玩笑的,不用在意。」

「没事啦,不过你们刚刚是吵架吗?也是在开玩笑?」

卫禹也没觉得什麽不对,跟着站起来同时询问。

褚冥漾摇摇头,在林走远的时候,忽然认真的问:「你不是还要回去吃火锅?很赶时间吗?」

卫禹一怔,「啊……嗯,对啊。」

那时他心里想着──他居然有几分钟忘记了这件事,「不过莫跟蕾有时候很晚回家,运气好一点应该来的及哦,我东西都买好了。」

说着他跟褚冥漾、林过去冰炎那边会合,夏碎扶着乙孙,乙孙脸色十分痛苦,连续咳出了好几口血,卫禹想上前去看,洛维一手抓住他衣领:「你不要命了吗?站着看站着看就好。」

「那样是不是算大量出血,会不会死?」

卫禹也不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奇妙的景象,很习惯性地看着洛维发问。

「不会,你担心自己就好,其他少操心。」

没好气回答,洛维一整个对卫禹这种轻描淡写的态度很头痛,又对於卫禹这种波澜不惊的神情感到怪异,虽然稍稍有找到一些原因,但他很清楚那不是全部。

就像那个妖师似乎也察觉到什麽般,不同的是,那位妖师选择了不干涉,而他却不然。

洛维见多了这种案例,他也很清楚他属於破坏型的人,因此也不对卫禹采用林那种催眠的手法,就怕他来做不是催眠,是催魂。

「让他跑掉了。」

冰炎一收指尖的光束,脸色不是很好看,脸上留下两条血痕,他转头,只一眼确认乙孙暂时死不了,正要说话,洛维已经先一步对着林发号施令:「你,定位。」

「没问题。」

林很习惯这样的模式,至少单就他见过的黑袍而言,每一个在执行任务时脾气都很差,而且发号施令也简洁。

除了骂人之外啦。

「我替她定魂,只要不再吐血就保证死不了。」

安罗格还在乙孙身边,狼头低了下去,一边说,一边开始做简单急救。

挑了挑眉,被抢了台词,冰炎没说什麽,目光先是扫过褚冥漾和卫禹,接着已经收起兵器的夏碎转过去看着他,开口:「要追吗?」

「不行,一旦分散就真的谁都救不了。」

冰炎想也不想的驳回。

洛维冷声插嘴,直接看着冰炎:「你施法留在这里,我们去处理里面核心,至於你去带其他人会合,人数自己商量。」

大概所以黑袍在执行任务时都是一张冷脸,外加「任务秒杀」至上原则,褚冥漾根本没听懂他那句听起来是命令的策略有什麽玄妙之处,他的话跟直接去人家家里抢劫有什麽不一样吗?

冰炎点点头,没在这种事上跟洛维杠上,跟其他人一样,也不在意自己身上的伤,立即在脑中跑了一次流程,乾脆地说:「可以,不过只有十分钟。」

褚冥漾想了想,开口问:「要……怎麽处理?」

洛维这次没有瞪他,脸上勾起一抹毫无温度、如霜雪般、完全不是冰炎可以相比拟的笑容:「当然是让『他』把吞进去的东西给通通吐出来!」

「……」

对不起请当我没问。

一整个瞬间被那种带着些微煞气的目光看得动弹不得,褚冥漾禁不住那种气场别开了目光。

洛维说完後神情很快恢复,皱起眉,转去看林,语气还是很冷:「九分30秒,你有把握吗?」

林思索了一下,点名:「干扰者愈来愈多,褚同学跟我同行的话就可以。」

没有说明他刚刚无形中干掉多少东西,目光直接看着褚冥漾。

啥米?

褚冥漾不明白怎麽刚刚行不通的计策现在忽然可以了,直接自行归纳出「因为他是黑袍」的结论,长期被抓去任务见习的结果就是,这时直接反应过来他该做什麽。

对上林的目光,他的笑意还是那样客气从容,褚冥漾迟疑了一下,还是点头:「好,我跟你去。」

冰炎滞了一下,低头想了想,像是有点不服气,夏碎眨眨眼,温和的声音带了点好笑:「冰炎?」

他家搭档的表情很不甘愿,哼了一声:「是九分30秒没错,我算错了。」

夏碎低声笑了起来,安罗格也没错过这幕好戏,凉凉的说:「小黑袍你才多大年纪,不用着急,以你的年纪,看的见已经很不错了,啧啧,资历更浅的新任黑袍还办不到呢,沉住气吧。」

冰炎闻言朝牠看了一眼,安罗格绝对有资格说这番话,冰炎缓缓地吸了口气,就一下子,分工已经出来了。

那边似乎是在状况内,但是发言很状况外的卫禹举手了:「你们都有事做,那我要做什麽?」

「卫同学就跟我们留在这里。」

从见面以来,夏碎第一次开口朝他说话:「那些人应该会需要你。」

「那些人」?

感觉夏碎的话有很重的违和感,褚冥漾怔了怔,目光瞬间投射到那五个像死人一样的白袍身上。

褚冥漾不知道夏碎学长想做什麽,他只知道,留在冰炎跟夏碎等人身边无疑是目前看起来最安全的选择。

卫禹走了几步,身子不稳,洛维一皱眉单手扯住人,乾脆直接把人打晕:「他快不行了,就靠身上的光流支撑。」

也太乾脆!你直接把人打晕这样真的可以吗!

「呃……」

注意到褚冥漾错愕的目光,林拍拍他:「放心啦,他没事,顶多睡几天。」

……你讲的真轻松。

无法反驳,走过去扶过他家国中同学,褚冥漾叹了口气。

「这就走了吧,时间不等人呢!」

安罗格见他们商量好了,懒洋洋地起身,摇晃了一下身体,周身忽然凛利起来,前一刻还动都懒得动的样子,下一刻却已蓄势待发,敏捷地跳到洛维身边。

无声从空间破开一条缝隙,洛维跟安罗格走前淡淡扔下一句:「五分钟後联络公会支援袍级,他们会知道我们所在方位。」

还、还没走人就先预告,好嚣张的发言!

深切体会到黑袍是如何的没人性,褚冥漾这时才知道对方刚刚的回答根本不是在针对他,如果是针对他,他搞不好早没命了。

不对,没有「搞不好」!

「你们……」

那边吐了半天血,止血後好不容易可以说话的乙孙开了口,然後在夏碎迅雷不及掩耳的手刀下华丽的接着昏倒。

「冰炎,可以开始了。」

没有解释的意思,夏碎一派轻松的把人移去跟另外五个白袍排排躺,直接把卫禹从褚冥漾拉到他身边。

「褚。」

听见冰炎叫他,褚冥漾下意识回应:「学长?」

冰炎看了他几秒,很无厘头的又说:「……不,没事。」

「……?」

满脸问号。

这回,冰炎没再像前面那样念咒施法,他双手并列摊开掌心,使用不需要咒语的特殊领域法术,蹲下身在那些白袍跟乙孙身上施咒。

有很多问题想问,不过褚冥漾很清楚,现况没有给他那种时间。

「换我们了,把你的兵器准备好,赶时间,别松手。」

林摊开手掌,相似的手势,不同的术法操作,下一秒,直接把他拖进了空间夹缝里。

还来不及思考冰炎刚刚为什麽欲言又止,被拖进那个黑压压的空间里时,褚冥漾只有一个感想。

为什麽每个人拖他时从来都不问他意见啦!

×××

空气中,真的有片刻的沉默。

洛维、安罗格、褚冥漾和林暂时离开後,昏迷不醒的人不算,现场剩下、还醒着的人就是夏碎跟冰炎了。

夏碎一直在冰炎身边,敏锐地捕捉到冰炎那种难以解释的神情,看着冰炎沉默的迳自施法,宁愿使用比较麻烦的特殊法术也不想说话。

他好像知道他搭档在在意什麽。

望着冰炎,夏碎琢磨着温和的开口:「冰炎,你在想卫同学的事吗?」

冰炎没有惊讶的表情,但也没有回答,夏碎不再问,基本上最没事的就是他了,这时有时间休息,乾脆坐了下来。

冰炎也坐到他身边,片刻後开口,语气浅淡,似乎是不想让人听出来:「褚很少说那种话。」

注意到冰炎微叹了口气,夏碎偏着头看他:「冰炎,我觉得你该好好想想。」

虽然几乎看不出来,但夏碎是什麽人?对他来说,他从懂事起,最先学会的就是微笑,或说是伪装,冰炎那样的神情,身为他长期搭档的人,他怎麽会看不出来?

「……想什麽?」

「想想你为什麽会生气。」

夏碎微叹口气:「冰炎,你那是又生气又吃醋吧。」

「少罗嗦了。」

冰炎脸色蓦然一僵,不过想想夏碎知道的事情还真不少,闷了闷才问:「……有那麽明显吗?」

「不,也不很明显,就是有那种感觉。」

给了冰炎一个有讲等於没讲的回答,夏碎目光一转,语气很轻:「不过比起这个,似乎有件事情你也该认真想想。」

「别卖关子。」

冰炎冷哼一声,不想承认,以他的性子,对上夏碎他也不否认,淡淡道:「有话就讲。」

「那我就直说了,冰炎。」

夏碎看着他说:「如果真要褚去考袍级,你打算置他於何处?这就是你们现在的问题。」

冰炎微微眯起眼,似乎在思索夏碎的话。

夏碎露出一个微笑:「很明显不是吗?你不可能在他成为袍级後还能这样把人放在身边。」

看着冰炎的脸色,夏碎还是继续轻声说着:「阿利比你懂得放手的道理,褚从来不知道,可是冰炎你应该知道,种族特性是一种写照,而狩人本来就是聚合无常的种族,天生就知道分寸怎麽写。」

他的语气很轻,落点却很重,稍缓,低声:「而你身上有精灵血统,冰炎,以精灵的标准来说,你还没有跨过成年的那个坎,你还不算是一个完整的精灵。」

冰炎也没生气,漂亮的中性脸庞整张皱在一起,恨恨地说:「……夏碎,你挑这种时候刺激我?」

夏碎耸耸肩,「只是提醒你,也许你觉得要看的见才放心,但其实就算你看不见,他也不见得比较危险。」

他看着冰炎,似乎是想到了什麽:「是岁让我发现这件事的,我知道你很在意,但有时候不能在意。」

冰炎一楞,「你跟千冬岁吗?」

「嗯,已经好了。」

夏碎点点头,扬起一些愉悦,「褚冥玥点醒了我,其实阿利也跟我说过类似的话,而你现在很像是当初的我,不是能力,而是感情。」他收起一点笑意,正色道:「阿利大概不会跟你说,因为你跟褚对他来说,不只是『情人』,也都是『学弟』,他的个性,你也最清楚了不是?」

不是很复杂的话语逻辑,却让冰炎认真的沉思了起来,以能力和专业度来说,他当然对自己有信心,但若论心智成熟,某方面来说他居然还不如阿斯利安,以他对阿斯利安的了解,对於分寸的掌握来说,阿斯利安确实可谓是面面俱到。

他一直是拿到手就不会放的个性,两年来也从没出过什麽问题,但?

……「很在意,但有时候不能在意」?

夏碎的话语像一根针,很细也很不显眼,但却扎进了他心里,尖刺一端冰冷刚硬,无论如何也消除不了那种细微点点发烫般的疼。

心疼。

他竟然想不起来上次褚冥漾用妖师的名义誓言时是什麽时候,也想不起来上次阿斯利安皱着眉头似乎是有烦恼是什麽时候。

想了想,忽然回过神,冰炎才发现夏碎一脸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他只觉得脸上一热,低吼出声:「我不知道你原来有这麽多话!」

「没办法啊。」

夏碎耸耸肩,语气很和善,态度却很无赖,很好听的男中音带着惯常的优雅:「不说的话,以你的个性,大概会全部自己往肚子里吞呢。」

……那是你吧?

一秒很想像褚冥漾那样当场吐槽,也不知道是谁为了他弟,前一个月脸色整个就是很难看,现在居然跑来教训他。

对冰炎目光佯做没看见,夏碎忽然像是想到什麽:「冰炎,还一件事,关於阿利,他……」

空间轻微地震动了一下,夏碎跟冰炎反射性做起了防御,说到一半的话自然也进行不下去。

看来聊天到此为止了。

冰炎直接伸出单手,「『定』。」

又过了一些时间,眯眼辨认了片刻,夏碎才开口:「是巡司的兵器。」

和林不同,褚冥玥不是用定位跳转方式找到这边来的,只见她左手拿着十字弓,右手拖着一大只黑色狐狸,全身上下或多或少都带着血,冰炎瞬间看出她的来向,暂时固定住空间元素,使的她能轻松、完好无损的走了出来。

夏碎没有看清褚冥玥是从哪边连接的,只不禁再一次在心里感叹,看来冰炎虽然聪明,而且也很努力……但却不精明啊。

「核心有那个黑袍,内部整个完全隔绝了,等连络上支援袍级就可以移往外处理。」

姣好婉媚的面庞,一双细致的丹凤眼勾勒出毫不留情的曲线,褚冥玥拨了拨头发,直接忽视地上的那堆排排躺,开口的同时,顺手把手上的黑色大狐狸也扔在旁边:「……只有你们?」

×××

且不管冰炎、夏碎与褚冥玥那边如何,褚冥漾回神时,林已经松了手,褚冥漾摸摸自己脖子,还有些心有余悸:「不用像刚刚那样切开哦?」

「嗯?不用,太麻烦了。」

林笑了笑,感觉他一点也不急,明明分配到了工作是带领剩下的人会合,但周围一个「其他人」也没有。

「……你不是说你赶时间吗?」

褚冥漾有点无言地询问,看着对方蹲下来後,从怀里拿出一个水晶开始画法阵。

「是这样没错,我正在锁定。」

林语气一顿,大概是发现褚冥漾的问题点,边画边仔细解释:「我刚刚发现,中央的核心力量有减弱的趋势,只要短时间不会重新主导,偷偷连接一下应该没什麽问题,所以……我先做点『伪装』,有你在,应该可以小小作点弊。」

褚冥漾左右看看,询问:「有什麽可以帮你的吗?」

「暂时没有,」

林的语气没有一点时间急迫的感觉,淡淡说:「找你来,只是单纯认为,你应该会有话想问我,而你刚刚也点头了。」

谁像你们,脑袋那麽多想法!你刚刚只是问了我要不要跟来不是吗!

他觉得林的语气颇有一种「我以为你应该是跟来算帐的」那种感觉。

褚冥漾没有说话,只是走到旁边等他画完,林面容上勾起一抹笑意,略带着些嘲讽,语气却很平静:「你可以问,我会回答你的问题,但不是所有,由我决定该回答什麽。」

那不是废话吗!

褚冥漾挑了挑眉,思索了几秒,还是开口:「米纳斯跟我说,你在说谎,你属於空间种族,这里对你来说就像你家厨房,你不愿意,没人可以勉强你。」

「那是事实,刚刚在场的两位黑袍都看出来了……你的水系兵器很特别,还能辨别种族。」

林语气微微一顿,顺口赞美了一声,大概懒的拐弯,索性直话直说,「我有调查过你,姓褚的人类妖师,你与刚刚那个姓卫的人类来往不多,我不认为他有那麽高的价值让你用妖师的名义去保护他。」

「与你无关。」

心中腾起了一点怒火,没解释他兵器能不能辨识种族的问题,褚冥漾的语气带上一点冷意:「你在我面前对我朋友动手动脚,如果不是我打不过你,应该要狠狠给你一拳。」

「我说了,我只是在确认。」

林语气缓了下来,动作也渐缓,「如同那位黑袍也『确认』过一样,你怎麽不去问他?」他说着站起身,收起了水晶,地上是一个完整繁复的法阵,他直接走到法阵上的一端。

褚冥漾照着他示意走到对面另一端,直盯着他说:「那不是回答,是诡辩。」

林偏着头,可能也不打算浪费太多时间,想了想说:「我为空间种族,跟那位黑袍、以及跟着你的时间种族一样,都不是世界现有的种族,如果我说,我在你朋友身上的光流中看见了很像是我以前认识的朋友,你会相信吗?」

「……我信。」

很直觉的回答,褚冥漾眨眨眼,反射性望自己後面看了一眼,然後转回来皱起眉头:「你知道有其他人跟着我?」

林点点头:「我是空间种族,任何空间都瞒不过我的眼睛,我没有欺骗你的意思,妖师,但希望你保守秘密,否则我不确定我会做什麽。」

褚冥漾有些怀疑,只是他忽然想到以前的夜妖精哈维恩,身上的感觉很像,但是很古怪……虽然说感觉是可以骗人的,可是照常理来说,他没必要忽然对自己暴露这麽多事。

再说,林对他的态度一直很客气,几乎是有问必答,前面还会为他不懂的地方做出详细说明,虽然那种威胁的方式和他认识的所有朋友都如出一辙。

他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如果空间对你来说没有任何影响,为什麽不能一开始就出去?」

林笑了笑:「我不是不做,而是不能做,但是有两位黑袍,除了会多些伤亡外,不会有什麽意外。」

他笑着沉默下来,看着褚冥漾的表情,又摇摇头解释:「你应该知道……咳咳!」

对方忽然咳出了血。

白色的……血。

「……对不起,」

褚冥漾有些难以置信,稀有种族通通被他给碰到是怎样!眼前闪过那位时间种族受伤的画面,知晓那种伤口都不易癒合,他冲上去,近看才看清从刚刚一直都神态自若的中国人此时脸色难看得吓人,嘴唇紧紧抿着:「不能说就不要说。」

其实林的脸色也没有真的很难看,只是很苍白,也全无笑意,而这个人从刚刚一直都保持的礼貌的笑意,能让他脸上失去笑容的痛楚,那该多痛?褚冥漾知道他认识的人当中就有好几个是典型代表。

「没事,过五分钟了,中央核心已经被隔离。」

林拍拍他:「站到对面去,站着就好,意志不要受到任何干扰,这样我便能争取时间。」

褚冥漾脸上还是有些慌张而不知所措的样子。

「我不认识你,为什麽你……」

褚冥漾心里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滋味。

几年前处理阴影,如果他在一开始哈维恩告诉他预言的内容时,他有多问一句的话,以哈维恩的个性应该会告诉他的,这样他就会知道夜妖精以前与妖师一族的关系,或许後面还是会有很多事,但也许就不会有那麽多意外。

一直到最後才知道妖师一族背後的其他历史,而他如果提早知道……

褚冥漾皱起了眉,脸色忽然很难看,也不等林回答,他伸手覆在对方按着胸口的手上,低声:「『倾听吾的言语,随吾意志而生。』」

希望可以再多一点,多一点点就好。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他虽然是妖师,却还是对自己的种族历史一知半解。

没有光芒,片刻後林眨眨眼,脸色好了不少,「你能治疗我的伤口?」

「……跟某个人学的。」

不是很想解释的语气,却又不知道因为什麽心理而解释了一句,那个「某个人」其实就是某只重柳族,确切来说,还是跟某位重柳族身边的那只蜘蛛学的,不提也罢。

就在褚冥漾胡思乱想的时候,林笑着说话了:「你想的没错,我们跟夜妖精一族有些像,里历史不一样,但过去和妖师一族也曾经建立一段很长的合作关系,直到妖师一族失去踪迹和消息为止。」

他笑的很温和:「学院联合大会时,我是特地抢了别人的位置去看你的,因为听说冰炎殿下举荐了一名无袍级当随行工作人员,而你……我当时只是有这种感觉,因此才去确认,後来也没有刻意和你接近或是保持关系。」

不知道林那一句「而你……」後面是接什麽,可能因为冰炎回冰牙跟焰兽种族时的旅途历练,让他心脏也锻链了不少,闻言褚冥漾呆了呆,很短暂的时间他就冷静了下来,低微的叹了一口气,接着脸色一变。

「你!你也听得到……不对,所以,你到底为什麽要确认卫禹?」你是要确认什麽?

褚冥漾很确定林有听见他的问题,因为对方听见了之後,笑容明显有变,就像台北冬日的阳光,虽有颜色却无温度,只看的见,却感受不到。

但那并非冷笑,褚冥漾微眯起眼,太细微的情绪他无法分辨,林只是朝他摇了摇头,旋即伸出双手,低声念起咒语,法阵缓缓转动起来。

念咒时间很长,长达两分钟之久,褚冥漾很清楚他的角色,林使用的法阵他一知半解,但他知道,只要他没有其他乱七八糟的念头,就不会给对方太多负担。

念咒的声音很低,细细的滑过他耳朵,和冰炎、阿斯利安与他认识的其他袍级都不同,冰炎是犀利,夏碎是流畅,赛塔是优美、千冬岁是谨慎、雷多是大气、阿斯利安是……而眼前的这位中国人,则是细致。

这麽说也许很奇怪,但褚冥漾真的隐约能感觉到,直到他能感觉,才渐渐明白为什麽有人明明没看见法阵,但凭气息波动就能分辨使用者,原来就是如此,那就是安因说过的本质。

念咒声停止了。

他看见林缓缓睁开眼睛,目光没有看他,低头看着法阵不停的运转的几个光点,双手连续比了几个手势,随即看见他微微一笑,似乎确定了什麽,然後他双掌一拍,法阵马上消失。

褚冥漾傻眼,一不注意就十分不礼貌的问出口:「就这样?」

林点点头,又摇摇头,顺手抓起他衣领,露出一许无奈要他多配合的笑意:「还有一个反应不够没过去,我们去接他,走。」

「等……」

可惜没等他说完,林的动作极为顺手,褚冥漾只感觉到眼前再度一花,对方的力道依旧大的吓人,只比雷多好一点,雷多是差点要勒死他,林是让他还能喘两口气。

啊喂,我的人权咧?

褚小朋友觉得他的人权自从进守世界後就彻底回收了。

×××

时间稍微往前推。

褚冥玥一直在原地闭目养神,旁边趴着一只说是沉睡不如说是睡死的黑色大狐狸,鼾声均匀规律,睡相奇差无比,丝毫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蓦然,她长长的眼睫毛微颤,睁开了眼,洛维也不打招呼,迳自从空间跳过来後,单手直接搜索并做出了暂时封印,这种不需要咒文的大型特殊法术属於上一等法术,比起移动阵不知难上多少。

而洛维没了其他拖油瓶的顾忌,使用起法术也同样毫无顾忌的嚣张,不仅只使用单手,甚至还绕过她跟大狐狸暂时无法移动的地方,整个过程只费时一秒多一点。

白色的狼,安罗格也不跟他有口头上的沟通,只微微点头,然後跳到她身边,简单说:「洛维需要情况许可。」

褚冥玥漂亮的唇形溢出一丝浅笑,口气温和的说出不答反问的话语:「我要求知道最低限度的情况。」

那不是要求,是命令。

洛维显然有听见,他微蹙起眉,不禁在心里抱怨:那个妖师身边怎麽尽是些麻烦人物?

褚冥玥这句话,以她的职务来说很合理,但这就跟当初褚冥漾那时收到要把行迹水晶转交给重柳族青年的任务一样,谁敢叫重柳族让人掌握踪迹?而洛维作为资深黑跑已经不知多少年,从来没有人敢当面对他发出这种命令。

他目光一秒转过去凝视褚冥玥,冰冷凝霜,褚冥玥身体不是最佳状态,并不代表她脑袋坏了去找人麻烦,唇角笑容不减,平淡的迎上洛维的视线。

这女人是那妖师的弟弟,洛维知道他监视的人类和那个黑发妖师很好,随行他的前一任巡司被他再度赶走後,前几天就改指派了这女人过来,相处几天,洛维已经充分体会到褚冥玥的不简单,褚冥玥是公会巡司,奉行最高主旨绝不和他动手,但!

但,褚冥玥种种看似温和却一针见血的手段反倒让洛维恨不得一刀把人砍了了事,这种心理有点类似於冰炎有时候也恨不得把阿斯利安踢贴到墙壁上,怎样都好过让对方玩得团团转。

说到实力,褚冥玥是百分之两百打不过他,但是说到心眼,就算洛维是黑袍,黑袍考试也没有考心眼的……扯远了。

话又说回来,洛维「请示」褚冥玥的许可只不过是场面话,实际上,历来评比他的巡司还没有一个敢说第二句话的,而褚冥玥显然是第一个,前无古人後无来者,绝对的十二分不好惹。

他虽然好面子又懒得多话,但也因此而格外尊敬强者,褚冥玥在某种程度上无疑是名符其实,洛维很实际,完全没兴趣浪费时间,很快的在衡量几秒後,依然直视着褚冥玥冷冷开口:「目前没有未确认的死者,这样可以吗?」

毕竟,公会不可能全方位的监视所有袍级,有些「小动作」,要是没有同行的监视者或巡逻者帮着遮掩,怎麽都很成问题,就算是洛维,他也不得不考虑。

安罗格抓紧时间在旁边抓痒(这个可爱的动作被洛维直接无视),这时才开口:「等一下你们两个得自己回去,不然会妨碍他。」

褚冥玥点点头,在这种情况下她也很实际,看身旁那只黑色狐狸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心里骂了一声,嘴上说:「我明白了,你请继续。」言下之意,是洛维可以直接无视她的存在。

洛维看了他一眼,确认了褚冥玥的意思後,脸上难得露出一点满意的笑,「算你有胆量,安罗格,把他们送回去,现在!」原本还真打算把人扔在那边不管的洛维,就冲着褚冥玥毫不犹豫的那句话改变了心意。

洛维长久以来太少和人交流,完全不晓得他这种心态实是有几分爱屋及乌的成分在,只是范围稍微广大了些……而本人犹不自知。

褚冥玥仔细的凝视他两眼,一挥手阻止安罗格施法,果断道:「我自己就可以,你们继续!既然我不能知道,乾脆也不用待在这里!」

安罗格一愣,笑了起来,动物的外表让他因为笑容而咧出的一整排白色利牙看着森冷恐怖。

早就知道褚冥玥这女人又倔强又难缠,她的口气是绝对的不可忤逆,虽然对安罗格既没差别也无影响,这女人的命「原本」完全不在他考量范围中。

他跟洛维能成为搭档,自然在某些方面很相通,至少他就很欣赏像褚冥玥这样的人物,这是假以时日就会变得强悍的强者才会有的光芒,跟他们比起来,褚冥玥跟夏碎、冰炎、阿斯利安那些人一样,除了能力,欠缺的只是阅历。

而那也就是褚冥玥会抓着黑色大狐狸一身狼狈的回到冰炎跟夏碎所在扭曲地带的整个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