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夜

恍惚间一护听见音乐的鼓点敲击在心脏上,砰砰砰地将血液推送往全身。他认出这个酒吧就是那天晚上自己跟弓亲一起来的血族的Gay吧,一护只觉得奇怪为什麽自己还会来这里。

他在阴暗的灯光里挪动着脚步,似乎理智虽然不能理解,但是身体却知道原因。他摇摇晃晃地挤过几个随着音乐扭动的身体,绕过几个长沙发,还差点被旋转椅的脚绊了一跤。一护眯着眼往前看,让他心脏加速的那个背影揽着什麽人在沿着墙往前走。

一护对这个画面产生了某种即视感,但是他一时间想不起来是在哪里。

有人在跟他打招呼,似乎还想拉住他。一护没有半点停顿地甩开手,他有种既恐惧又无法放弃的冲动,总觉得假如看不到那个人的正脸,假如移开视线,自己就无法得到那个想要的答案。

那个身影消失在了视线的尽头。

一护拼命加快了脚步,他追着绕过了拐角,看见了一扇门。门把手很凉,一护看见握着把手的自己的右手在发抖,但是他觉得这不是因为寒冷。

或许门打开的时候会有什麽声音,但是幸好音乐声掩盖了过去,一护从门缝里什麽也没看到,便又悄悄地推开了一点。

这是个小房间,里面还摆放着一张床。

刚才还觉得寒冷的门把手,现在突然间变得很烫人,一护本能地想要拉上门,但是身子却僵硬得动弹不得。紧接着——那个人的身影再度进入了视线。

那是朽木白哉。

一护呆滞地凝视着男人,只穿着解开了领口两颗扣子的衬衫,在昏暗的灯光下暴露出的锁骨与胸膛皮肤细腻而诱人。他的视线跟一护对上了,竟而向着一护微微地,露出了一个微笑。

来不及思索跟踪被发现,为什麽医师会对自己笑,一护只觉得这个笑容让他的心脏都要报废了。平素总显得严谨冷淡的医师,打扮成这样冲人笑,简直就是要把人的魂都勾走了。肯定有哪里不对,一护摇晃着被一个笑容就击溃了的大脑,茫然地後退了一步,肯定哪里…不对劲。

见到他这个反应,医师似乎并不在意,随後便转开了视线。从一护这个角度看不到他接下来做了什麽,但是明明已经得到了答案,一护却没法迈开脚步离开这里。

他知道医师现在就在几步远的地方,充满热意地亲吻着某个人,拥抱着某个人,然後就像是恋人一般,同那个人交叠着身体。往日里难以想像的,自己所不知道的医师,现在正属於某个他所不知道的人。

一护的心脏猛烈地——被某种冲动所扭曲,令他难以遏制地猛地向前迈出一步,一把就将那扇虚掩的门给推开了。

抱着赤裸的男人的背,交叠着不着寸缕的双腿,被医师按在床上亲吻的少年猛地睁开了眼,与一护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那是自己。

“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伴随着“咚”的一声,黑崎一护连人带被子一起滚到了地上。脑袋砸到地板的时候,痛得他眼冒金星。好半天一护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做梦,这让他大大松了一口气,放松着四肢重新又倒回了地板上。

然後他意识到自己的睡衣都被冷汗打湿了,贴在身上非常难受。

接下来他意识到内裤也湿漉漉的贴在两腿间,这种感受让他脸色惨白地从地上一跃而起。

幸好一护跟家里人完全不同的作息导致他现在从房里溜出来也不会被任何人看见,正确来说家里现在没有半个人,但是他仍旧像是做贼一般蹑手蹑脚地溜进了浴室里。半个钟头之後成功毁屍灭迹,一护发狠的用湿毛巾死死地揉搓自己的脸,直到确认自己彻底清醒为止。

一定是那些该死的碟片。

虽然可能跟之前一护很在意那件事,还自行努力想像过有点关系。但是毕竟那个时候一护连两个男人之间能做点啥都不知道,想像也不过止於些让人不好意思的爱抚与亲吻而已。梦里的那个画面虽然只是一眼,但也真实得让一护头昏脑胀。

明明他已经知道在那个酒吧遇到的人不是医师,从任何角度来说这个梦都荒诞不羁。就算一护对医师那不为人知的一面满怀好奇心,为什麽跟他滚到一起的会是自己啊啊!

但是一护本能地抗拒去思索为什麽。

他就像是个困兽一般在窄小的浴室里来回绕了三四圈,梦一般只有刚苏醒的时候才会印象很深刻,时间稍微一长也就模糊了。果然一护再怎麽努力去回忆,除了“那是自己跟朽木医师”这个印象之外,究竟看到了什麽已经不太记得了。

如此一来,一护总算能够以正常的姿态跟家人一起用早餐(晚餐),然後向学校走去。

一护意识到恋次刻意地回避着关於露琪亚的话题,因此一护也努力不在他跟前提起特警组的话题。直觉里一护觉得在这两个人之间有种让不明白缘由的人难以介入的氛围,假如不知道这之中的因缘就贸然行事的话,或许会坏事。而且总有某些事情是除了当事人之外,别人瞎操心也没用的。一护觉得目前这种情况就属於“某些事情”。

血族的学校也跟人类的学校类似,有各种不同的社团活动。不过这里的社团种类跟人类学校有点不太一样就是了,运动类的社团几乎没有,大概是因为能让血族的行动力明显地显露出优劣的场地面积过於可观,而且血族本来就是冷血生物。

恋次是国际象棋的幽灵社员,大概是刚入校的时候被劝诱的。不过遇到了某些大型的比赛他还是会老老实实地去凑数。虽然血族在体能上比人类要强大得多,但是在智力上却并不见得有非常明显的差异。真央基本招收的是未成年的血族,学期制也只有十年左右,虽然社里也有不少对象棋有极为执着热爱的棋手,棋龄到达了数十年,甚至能跟人类的象棋大师一拼高低,但是其他人大部分都跟一护差不多只知道基本规则。

不过恋次似乎是属於相当不错的类型,虽然一护看得个似是而非,但是周围能看懂的人露出的反应让他觉得恋次应该很厉害。

之後恋次拒绝了去参加慰劳宴,跟一护一起往校门走去的时候,因为比赛持续得过久早就过了放学的时间。那天一护也正好轮休,於是恋次就笑嘻嘻地跟他说,不如我请你吃晚饭吧?

一护虽然不惊讶恋次会拒绝慰劳宴,那些高年级的前辈似乎在商量的时候就冒出了很多一护以前只能听说过的高端的地名,但是恋次会主动请他吃晚饭,一护倒觉得很惊讶。

“…前段时间…我迁怒到你身上,一直想要跟你道个歉。”

恋次说得很含糊,但是他的眼睛很诚恳。一护知道他指的是什麽事情,虽然一护并不怎麽知道他跟露琪亚的事情,但是他当时明确地接收到了恋次所传递而来的寂寞与焦躁感。假如不是因为物件是自己,恋次或许也不会努力压抑与隐藏这份嫉妒吧。

一护觉得换做自己,假如自己很在意的人周围有什麽人走得更近,而自己却无法跨越这个距离,也会同样烦恼的。而且一护之前似乎就是这样的状态,这让他有点尴尬。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一护笑着对恋次说道。

恋次找的地方是在玛雅区,看样子是贩售人造血液的正常饭馆。在玛雅有很多这样的小饭店,能够同时供应人类与血族的需要。虽然菜色不怎麽豪华,但是对於两个人来说已经足够填饱肚子了,何况主厨的手艺很棒。当然比什麽都重要的是,恋次主动这麽做也就意味着他想要揭过这一段尴尬的回忆,一护这段日子以来第一次觉得心情很舒畅。

“——其实,我认识露琪亚的时候就是在这里。”

恋次忽然间轻声说道,“那个时候我八岁,这家店的老板很好心,收留我在厨房帮忙。当时她跑到厨房来偷东西,後来也被老板留下了一起帮忙。”

“…偷东西?”一护本能地觉得这个行为哪里不对劲,他瞅了一眼恋次酒杯里的量,才喝干了一杯白兰地。

“嗯,”恋次点点头,然後他眯起眼望向空气里叹息道,“她是在孤儿院里长大的,那个时候怎麽可能想像得到,十几年之後她就变成了朽木家的公主呢…”

一护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太够用了。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喝多了导致思维能力变慢了,

为此一护再度确认了自己才尝过两口的酒杯。

“那个时候我还以为…只要我也…变成了血族,就能够跟她一起像以前那样…但结果——”

恋次话还没说完,就一歪头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了,这让听了个大概又不知道该怎麽确认的一护纠结了个半死。而且总不能让恋次就这麽在店里睡死过去吧,一护甚至都不知道恋次住在哪里。思索了一阵子之後,一护想起来今天露琪亚应该是当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