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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荏苒,转眼八年过去了,再如何不情愿,那些在当事人心中留下深刻伤痕的过往也像是铁轨旁被不断抛向身后的风景,逐渐黯黄了曾经鲜明的色调。

包括那以为永远不会变淡的深浓血色。

而八年时光也改变了很多事情。

例如在签订了一系列的和约以及处决了大批战犯以后,扶植了亲爱西亚政府的都兰和爱西亚这两个曾经打生打死的国家居然谈起什么“源远流长的友谊”了,高调的宣传之下,各方面的合作在台面之下的尔虞我诈斤斤计较中逐渐深入频繁起来。让人不得不想到一句话:“没有永远的朋友或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例如在社交界大放异彩的朽木家大小姐终于在一年前嫁给了守候在她身边多年的青梅竹马的阿散井准将,于是诺大的朽木家愈发地冷落了下来。

已经是帝国军事总长的男子愈发忙碌,忙碌得难得有时间待在那个总是清冷寥落的家里。曾经充满欢声笑语的图书室,现在终于有了符合初衷的安静,那一批批珍贵的书籍却寂寞得形销骨立。

因为再没有漾着纯真笑容的少年和清冷却温柔的男子,在这里阅读、讨论、用视线的交换追逐闪躲来营造旁人进入不了的甜美空气。

庭院中的紫藤花开了,丁香花又散溢出幽幽如初恋的香气,而在春阳下百无聊赖地打着盹的阿弗尔已经垂垂老矣。它略带浑浊的眼睛总是望着庭院尽头的小径,期望那里再次走来喜欢捉弄它的黑发少女和橘发少年。或许……再也等不到了吧……老狗没精神地闭上了眼睛,继续一如既往的无望等待。

总是被帝都的小姐们用闪闪发亮的眼睛崇拜爱慕的语气谈起的朽木大人依旧单身,却没有哪个敢冒着变成冰人的危险去接近这位俊美过人却忧郁冰冷的男子。是的,比起八年前,总长阁下脸上的冰霜是日渐浓重了。

为什么不留住他?露琪亚曾经无数次地这么问他。他也无数次地问过自己。在露琪亚看来,只要彼此相爱,那么就是有天大的误会也可以解开,再深的伤害也可以用时间来抚平,为什么,一定要用分离,作为最后的结局呢?

况且,少年的母亲和妹妹不是平安地救出来了吗,自家兄长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对她们袖手旁观啊,那些被逮捕的间谍也并没有遭到惨无人道的屠戮,除了一些首犯以外。

我当时应该狠心一点,用绑的也要把那钻牛角尖的死小孩留下来的!妹子时常恨恨地握拳。

却忘记自己得知少年居然用碎玻璃片向自己的颈动脉割了下去的时候的震惊和伤心。

那是要用多大的决意,要被逼到什么样的绝境才能做出的行为?光是想象就已经难过得想哭,何况身受的本人?

男子闭上眼,抚上酸痛的额角,却恍然忆起那个总会为自己按摩纾解的男孩,已经远在万里之外,追逐着自己的梦想了。

我已经不再是你的梦想了吗?我不再值得你憧憬怀想,不再值得你信任依赖了吗?是的,确实不值得,我承认,可为什么我总还是怀着希望,希望你有一天会再用那双干净透明的眼睛仰望着我,诉说着不需言辞的情意呢?

明明,在病房里看见醒来的你眼中透过我看向远方的眼睛的时候,心就已经极地一样的冰冷了啊。

除了“我想回家”这几个字以外,你竟然没有什么可以跟我说的了吗?

我来不及吐出口的爱意和歉疚就那样凝成了冰,然后散碎一地不可收拾。

心痛的感觉无时或止,甚至随着岁月的流逝愈发浓烈,一如我对你的爱情。你如果知道了,一定会觉得可笑吧,因为你已经挣脱了我的束缚,面前横陈开的,是广阔无垠的天地和未来。

在失去和离别近在咫尺的时刻,才明了对你的爱,已经深切到无法割舍。

却终于还是不得不忍痛放手。即使在看不见的地方,心如刀绞。

因为如果不能使用权力,我在爱情面前,也不过是一个脆弱的普通人,跟你一样。

“阁下,阁下。”

回过神来才发现秘书正有点惊慌地看着自己。想必是一贯工作得跟机器人似的自己居然也会发呆走神吓着她了吧。

“我没事,继续。”

“是,下午的行程就是这些。晚上只有一个舞会的邀请,是欢迎新任都兰驻爱西亚大使的舞会,我已经帮您推……”

“等等!”打断了秘书的话语,“新任大使是谁?”

虽然有些诧异,还是马上翻看了一下请柬,“姓浮竹,浮竹十四郎,据说他身体不太好,但是脾气很好,是都兰政坛有名的老好人。”

“哦。”

我在失望什么呢?明知道不可能的不是吗?

“要推掉吗?”询问,却用上了肯定的口气,因为深谙上司从不参加这类社交的习惯。

“不,我去。”

不管秘书一脸可以吞吃鸡蛋的惊诧,白哉站起身,“我出去一下。”

漫步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恪守规矩但任性起来也很让人头疼的总长阁下丝毫不考虑不能现身的保镖们的紧张,不紧不慢地走着,无视周围各种各样的眼光。

热闹的人群,一个人的孤单。

繁华的都市里每一个角落都有人在相遇相爱,演绎的美丽故事一如瞬开瞬谢的烟火,为什么,我却总是遇不到你,所以满眼的繁华都成了苍凉的背景。

寂寞的忧伤一路蔓延,店铺里留声机哼唱出不知名的老歌,苍黄的调子几分轻佻几分伤感,诉说着爱情的地老天荒。

一护,我很想你。

也很爱很爱你。

你知道么?我愿意原谅都兰对我们做出的伤害。因为那个国家孕育出了让我爱上的你。

然而记忆中的你,总是让我心痛的模样,惨白的容颜,颈上手腕上缠着一圈又一圈雪白的纱布,无论用多少袋血液,都无法为你苍白如纸的黯淡添上一丝生命的色彩。

守在病房的那几个日夜,我就那样看着沉睡的你,看着你惨淡的容颜,一遍又一遍地确认你的呼吸,那个时候我暗自发誓,只要你能醒来,无论什么样的决定我都接受。

所以我当时任你离去,所以我至今还在等待。

等待有一天,我对你的伤害能被年轻的心淡忘原谅,等待有一天,你会回来告诉我,你依然爱我,愿意留在我身边。

即使在八年后的今天,那已经跟奇迹没有什么区别。

安德利尔宫内灯火辉煌,衣香鬟影间,那些珍贵的宝石被工匠们用黄金铂金精致地镶嵌,闪耀在贵妇小姐们的雪白的颈子上,手腕上,梳着华丽发型的发丝间,而在男士们肩膀胸前闪耀的徽章绶带,却也丝毫不比女士们的逊色。

美酒佳肴源源不断地奉上,面目清秀的侍者和使女殷勤含笑。

盛世歌舞,荡漾在盛满血一样红艳的美酒的器皿之上。

大提琴,小提琴,奏出叹息般的优美和弦,鲜花无处不在地盛放。

人们的目光却集中在来访的贵宾身上。

白发的中年男子温和而诚恳地应酬着络绎不绝的名流,而他身边的年轻人却吸引住了大部分小姐的眼光。

正式的黑色礼服恰到好处地勾勒出修长挺拔的身姿,流光溢彩的橘色长发被洁白缀以碎钻的娟缎扎得服服帖帖,一直延伸到了腰部。修剪得层次分明的刘海下,艳丽得看人一眼都要诱发眩晕症状的橘色瞳孔比宝石还清澈耀目,并没有涂过唇彩的柔和唇形鲜艳得自然,一抹亲切的微笑流转其上,礼节性却显得真挚动人。

“他是谁?都兰也有这么英俊有教养的好青年啊!”

“应该是浮竹大使的副手吧,真的很帅!”

“不对,是漂亮,我这么觉得啦,哦~~~~他在看我!晕~~~~”

…………………………

……………………

注意到这一点的上司悄悄地打趣自家下属,“不要放过好机会啊,娶个爱西亚贵族小姐回家也不错哦。”

报以苦笑的橘发青年有点苦恼地搜索着人群,苦恼地发现怎么也找不到记忆中那抹孤傲的影子。他是不知道么?那么灵敏的情报系统都干饭吃的啊?!真气人!

浑忘记了明明是他自己要求不要把他的姓名透露出来的。

还是说,另有新欢了?毕竟求学加实习一年一年下来拖得太久了,都八年了,等不下去也是……可是,明明……

还记得在出发前的夜晚,熟悉的桔梗香幽然袭来,那个人悄悄立在了自己的床前,对着装睡的自己说了很多很多,说他的爱,他的后悔,他的歉疚,说他一定会等待,即使没有约定,即使等待可能永远也不会成真………………

当诉说带上了哽咽,背对着男人的他也禁不住泪流满面。

当男人转身离开的时候,他几乎忍不住要跳起来抱住那个寂寥的背影,告诉他自己也爱他,告诉他愿意留下……可是最终还是没有动弹。

因为他有了梦想。

梦想终有一天,能用平等的姿态站在爱人的面前,跟他并驾齐驱,跟他看到同样的风景。

相思刻骨的夜晚曾经无数次的后悔,幻想着要是留下会有怎样的幸福,终于惊讶地发现,岁月的流逝中伤害成了过往模糊的色块,只有爱慕的心情愈发鲜明。

但是路是自己选的,那就必须坚持下去,为了自己,也为了他。

胡思乱想之下他没听见大厅入口处的一阵喧闹,直到周围静得有点不正常,他才从开小差的状态中回复过来。

心中一紧。

依旧是笔挺威严的军礼服,依旧是俊美清冷的容颜,依旧是深不可测的黑色碎渊,简直可以把人的神魂都吸进去,却在视线落到自己身上的时刻,爆起绚丽夺目的华彩,一阵战栗涌上,橘发青年发现自己在期待中喉咙发干,全身热流滚滚而过。

简直就像是害了热病一般。

能相信吗?在已经深深爱着一个人的时候,在爱了这么多年以后,居然会再次对同一个人一见钟情。

没有回避那灼热的眼光,青年报以最灿烂最喜悦的微笑,交换的视线里,是旁人听不见的话语。

「你回来了!」

「我回来了!」

旁边掩饰住惊讶的外交部长连忙为双方引见,同时得意于自己主办的舞会居然能请动一向不参加这类交际的总长阁下。肥肥的脸上光彩焕发。

介绍到青年的时候,他压抑住激动行了个标准的礼,“黑崎一护,很荣幸见到您,阁下。”

白哉还礼,小心地保持着他一贯的傲慢冷淡。

然后他们再没有机会交谈。总长很快地离开,大使副手却不得不陪同上司周旋直到舞会结束。面对好奇的舞伴们数不清的问题,他觉得比跑十公里长跑还要辛苦。

好想休息一下去尝尝那堆得象小山一样的巧克力啊!!>.<

幸亏漫长的舞会也终有曲终人散的时刻,拍胸脯保证自己有歇宿的地方终于送走了关心体贴下属的大使大人,目送远去汽车的一护长吁了一口气。

随后一辆看不出标志的黑色汽车停在了身边,引擎的声音比天鹅绒还平滑。一护笑了,“方便让我搭个便车吗?大人?”

“那要看你目的地是哪里。”

“嗯,我想想啊,”青年变魔术一般掏出一大把喷着香气的手帕,折叠得十分精巧的纸片……帝都小姐们约会的邀请……装模做样的苦恼着,“好难选择,那就随便抽一个吧!”

“你敢!”恶狠狠地司机探出身来,一把将一晚之间偷走了帝都无数小姐们芳心的青年拖进了车内,飞快地把车门锁死,瞬间增速到120km/h,消失在帝都五彩斑斓的夜色中。

“小坏蛋,竟然拖了八年才回来,你今晚死定了!”

“喂,明天下午还有新闻发布会啊,要是缺席丢了饭碗你养我啊?”

“好主意,就这么办!一护你真是天才!”

“不要啊,我要下车,救命……”

当废墟上建起了新的家园,当和平取代了残酷的战争,人心的创伤终究在时间的流逝中结痂愈合,于是终于可以毫无负担地倾诉彼此的心声。

那么简单,那么郑重,交付允诺一世一生。

“我爱你,一护。”

“我也爱你,白哉。”

那就是废墟之上开出的,最美丽也最坚贞的,情人玫瑰。

后记:

用时间来治愈创伤,用自身的努力来获得跟所爱的人平等对话的能力和地位,这样的爱情,才有希望经受住未来风雨的考验,才有永恒的希望。

不过,说着“你回来了”“我回来了”的两个人似乎都忘记了,一护是都兰人这个事实哪,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