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友。愛 — 第一篇之五-焦心

20岁，早已过了领红包的年纪，过年也就少了唯一的趣味。形式上的与亲戚应酬，已经练成了皮笑肉不笑的境界！年年都问着千篇一律的问题，年年都回答着一成不变的答案。

既然生活在摩登社会，不滑滑手机，不刷刷动态就未免太难得了。一滑开手机，马上就有一封新讯息，点开一看，果真又是邵恒。

「在干嘛呢？虽然和家人在吃饭，但还是好想你。」

他这个人不知道是吃饱撑着，还是钱太多，真的给我天天照三餐传。

「采童阿！你是不是花烧阿？奈欸脸这麽红？」

是吗？我脸红了…吗？

「哪吴阿！是里面空气太闷了啦，我出去透透气。」

这几天真的被邵恒烦得受不了，我害怕再这样下去，会出大事。

我怕…我会心软。

「喂！韩逸凡，你在宿舍喔？」

「没有阿，我回桃园过年。」

「你在桃园！！！」

「对阿，不行喔？」

「我明天去找你，好不好？」

头脑昏昏沉沉的，不知道已经有多少个夜没有睡好。江采童只知道要是再不找个宣泄的出口，她就快要崩溃了！

简单的说明了我的处境，我直截了当的问：「我该答应吗？」

没想到，韩逸凡又露出那副深不可测的笑容，让我越看越不解。

「这问题你应该要问自己阿！倘若你不爱他，又何苦一直陷入这痛苦的深渊，直接拒绝他不就好了？哪来这麽多顾忌？」

换句话说…

他的意思是：我爱擎邵恒？

「拜托，他是我好朋友的前男友耶！怎麽可能阿，而且他们才刚分手不久而已！」原本义正严词的我，到最後却只剩咕哝。我比谁都还明白这只是自己不愿面对的藉口。

「我觉得如果你真爱他的话，那就去试试看，试着再次相信他，不要让自己有後悔的机会。但如果我是你，我不会接受。因为照你这样讲，就代表你那个朋友其实并没有完全不爱他。对我来说，朋友比情人重要。」

吼──他根本有讲跟没讲一样嘛！前面说鼓励我去找寻属於自己的真爱，可是又讲了後面那一串，我还是不知道该怎麽做。

但，其实我并没有想像中的完全不爱邵恒，对吗？

『睡了吗？宜兰星星很多很漂亮呢！晚安，早点睡。』

『还没』

再三确认寄件者无误後，擎邵恒高兴得差点大叫。真的是采童，她终於肯回简讯了！

『很晚了，怎麽还没睡呢？这样明天会变猫熊，黑眼圈会很深喔！』

『每次都一直叫我去睡，自己还不是这麽晚睡！我睡不着，想聊天。』

『可是这里收讯很差。你乖，赶快睡，我回去一定打给你。』

『你什麽时候回来？』

『再两三天吧！我保证一定第一个打给你，现在快上床睡觉，熬夜对身体不好。』

『摁。』

终究江采童还是妥协了。一直以来，心坚持得好累，不想再刻意压抑些什麽了。

『小懒猪，起床没？醒了跟我说！』

也许是因为邵恒的承诺，昨夜累积已久的失眠一扫而空。能够被日上三更的太阳刺醒，感觉真好。一睁开眼便看见邵恒的简讯，心情更好。

听完韩逸凡的一番话，正视了对邵恒的心意之後，我竟然开始觉得有一点想念他。已经快要半个月没有和他通电话了，或许是习惯作祟，我居然有想要马上听到他声音的冲动。

之前擎邵恒每日殷勤的问候，纵使这麽多日子以来，我都没有给予任何回应，他仍然持续不间断。我可以因此大胆的推测他这次是认真的吗？

『我想你。』

打好却久久不敢发送，这样真的好吗？我真的可以接受邵恒吗？

算了，就交给命运决定吧！

轻轻一点萤幕，倘若没感应到，那或许就是天意吧！

『讯息已发送』

完蛋了，完蛋了。真的传出去了！邵恒看到了，会有什麽反应？他会不会觉得我饥渴很久了阿？吼──怎麽办？怎麽办？

江采童在房间反覆踱步着，这真的是她第一次做这麽疯狂的事。心跳扑通扑通一直在加速，眼珠滚阿滚一直死盯着萤幕看。

『震动』

隔了一分钟，她差点被这突来的震动给吓死。邵恒回传了！他会回些什麽啊？偷偷眯了一眼，江采童吓得把手机丢回床上。

『我也好想你。』

好吧！不可否认地，江采童其实还挺喜欢这种感觉，放任心底喜孜孜的蜜悄悄蔓延。心中悬着好久的石头，终於可以放下了。

「唉，离擎邵恒回来还有3天，怎麽那麽久阿！」

江采童望着手机发呆，明明只有3天而已，却漫长的像3世纪一样。因为她正在想念，想念着一个人。

「采童阿，别老是藏在房间，下来帮忙挑菜。」

「喔。」随意敷衍应声，犹豫了几下，最後仍决定将手机带下楼。由衷的缺乏安全感，害怕错过他的简讯和电话。

「你在台北有没有给我认真念书阿？要是你还没毕业就像隔壁阿惠一样戴颗球回来，小心我和你爸打对你的腿。」

「那也要先有男人阿！你查某子又不会无性生殖。」

「还给我顶嘴，交男朋友一定要先带回来给我看过，灾某？」

咦？说男人，男人到？桌上的手机闷闷的震动。

「妈，我上楼个电话喔！」

「接电话就接电话，还要偷偷摸摸走尬牢顶，喜作拍逮己喔！」

唉，女儿长大罗！有自己的秘密了，当妈的也管不着罗。

「喂──」

「是我，我回来了！」

「你…不是还要两三天吗？」

隔了好久没听到邵恒的声音，心酸酸的好想哭，为什麽会这样？原来我比自己想像中的还想他这麽多。

「我想你！那边没什麽事就自己先坐车回来了。」

「喔，摁。」

颤抖的唇说不出更多的话，盈泪的眼模糊眼前一切艰难的障碍。

「搭第一班车回来好累喔！我先睡一会，晚上打给你。」

「你说的喔！」

「摁，晚上等我。」

「摁，我等你。」

原来我喜欢邵恒这麽深，将近一个月没听到他的声音会这麽慌，这麽想念。我想和他在一起，暂时什麽都不顾虑，只跟着心走。

【冯小葶〞薪水DOUBLE】：采童，过几天系上有个营队要帮忙，你可以提早回台北吗？

【采童〞只想平凡】：Yes,sir！煖葶老大交代的事一定遵命。

【冯小葶〞薪水DOUBLE】：你少来了，最近心情好喔？

【采童〞只想平凡】：问你喔，是不是分手後就可以自由在恋爱啊？

【冯小葶〞薪水DOUBLE】：当然可以罗！只要完整结束一段感情，就没有所谓的劈腿不劈腿，自然可以自由追求下一段恋情。怎麽？你谈恋爱了？

【采童〞只想平凡】：喔，我懂了！对了，我妈要我去买番茄酱，下次再聊罗！

『欢迎光临，关东煮买一送一。』

咦？妈平常是用哪一个牌子的阿？算了，吃起来应该差不多吧。随便买，反正可以吃就好。

「采童？你怎麽在这？」擎邵恒？

「我帮我妈买东西阿！你才怎麽会在这？」

「我来买泡面阿。」

「又吃泡面！不是和你说过泡面对身体不好吗？」

「没办法阿，我为了赶快回来某人，家里没人煮饭。对不起嘛！」

『小姐，找您39元。』

不知道是心虚作祟还是怎麽地，脸好红，全身发烫。我完全不敢直视擎邵恒，我不确定我们现在是…什麽关系！

「我陪你回家吧！」

「阿？可是你家不是在反方向吗？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可是我想和你多在一起久一点。」

「那…那我们停在这里聊一下好了。」

「你什麽时候回台北？」

「下星期系上有活动会先回去。」

「那我陪你！」

「好。」

明明在电话里有好多话想说，可是现在气氛却好尴尬，明明是1月却热得跟夏天一样，怎麽搞的？

「是不是飘雨了？」

「摁，要先回去吗？」

「呃…不然…如果再下大一点我们就走。」

很奇妙，我们既然开始聊起了天气。就像是初次见面的网友一样，东扯西聊的，净聊些不相干的事。

『大哥哥、大姐姐，你们没带伞吗？我家就在附近，这伞借你们。』

还来不及回神，小弟弟就消失在他们面前。

虽然这不是他们第一次一起撑伞，但却是前所未有的尴尬。

「我们这样算是在一起了？」

「宝贝，当然是。」

「所以你是我的…」

「男朋友。」

他没等我说完就直接打断了我的话，不让我有其他的错想。

一道彩虹绽放在天际。雨後，天晴。

是的，我是真的有男朋友了。很奇妙的感觉，今後我再也不是一个人了，不管再累再烦，总会有一个人在身後替我加油打气，扶持我让我有勇气走下去面对更多艰难的挑战。因为有他，所以我能放心。

「我们去还伞吧！」

「不过他住哪阿？」

他们相视而笑，从对方的眼眸中，他们看见了自己。最後他们决定一间一间的问，终於找到了好心的小弟弟。

***

「我们这样算是在一起了？」

「宝贝，当然是。」

「所以你是我的…？」

「男朋友」

对话反覆播映在脑海，江采童拼命的想确认这不是梦。她和邵恒真的在一起了，这次他们会幸福的，对吧！

「咦？你今天比较早打喔！平常都要等到快半夜才可以接到你的电话。」

「你明天不是要早起回台北，今天不能太晚睡。」

「喔。」

心好甜好甜，有个男人明明说他觉得说情话很肤浅，不会讲花言巧语，可是却一开口就说着比蜂蜜还甜的情话。不需要什麽山盟海誓，简简单单关心我的生活起居，这样就够了。

「邵恒，我问你一个问题喔！」

「你问阿。」

「你是从什麽时候开始喜欢我的阿？」

「真正喜欢应该是圣诞节吧。」

「圣诞节？」

「你还记得那时候我们再抢手机吗？」

「当然记得，我还记得你抢输我呢！」

「那是因为你那时候靠我很近，我突然觉得心跳得有点快，所以才放手的。」

天阿？我靠他很近？我发誓我绝对不是故意的！那时候我根本没发现我靠他很近阿！

「所以你那时候就开始喜欢我？」

「对你的感觉应该说是…慢慢浮现。」

「完蛋了，擎邵恒。我跟你说一个坏消息。」

「怎麽了？」

「你的女朋友又矮又胖，脾气差又爱耍任性，常常没安全感，喜欢黏着你，这样你可以接受吗？」

「你想太多了。还有如果是天天黏着我的话那就更好了！」

「你是认真的？」

「当然，快睡。明天我叫你起床。」

听起来像是命令却又像是情话，无所谓，江采童喜欢这样。原来谈恋爱就是这种感觉，突然有点懂得为什麽煖葶在阿哲身边总笑得这麽开心。天天躲在被子里说着连自己听得都害羞的话语，这样的自己，江采童都快认不出来了。

原来我也满有撒娇的天份嘛！果然女人只有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才像个女人。

伴着他晚安的温柔嗓音，我安然入睡，而周公似乎也吃这套，美梦更是天天报到，擎邵恒真是太神了！

***

「什麽？你跟你好朋友的男朋友在一起？」

「是前男友，他们已经分手了！」

「好啦，但江采童你真的是认真的？」

「摁。你自己不是说分手後就可以自由恋爱吗？」

我知道煖葶担心的是什麽，只是我该怎麽说。说我情不自尽唷，感情真要来我也没办法？

虽然我知道我这样说真的很不负责任，把所有自己的作为合理化，将错推得一乾而净。可是…我真的喜欢擎邵恒！为什麽跟他在一起我还要顾虑那麽多人的感受，我只想自私一点也不行？

但往後的舆论纷飞，我势必要早点习惯。毕竟全世界都知道邵恒和语歆曾交往过，而我和语歆是好朋友。

「你朋友知道了吗？」

江采童摇了摇头，想了这麽多天她就是想不出要怎麽开口。记得语歆刚跟邵恒交往的时候曾说过如果我也喜欢上邵恒一定要跟她说，那时候我还信誓旦旦的说怎麽可能！.唉──怎麽连这种事也和语歆一样有默契呢。

「煖葶，我这样做是对的吗？」

「想聊聊吗？」

「摁。」

冯煖葶是一个很妙的人，虽然平常很幼稚，但其实她的想法很成熟，很有自己的一套想法。

「你老实跟我说，你是不是很久以前就喜欢那男的？」

「啊？」

「你别给我装傻！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还多，别想瞒过我。」

没错，煖葶比我们大两岁，好像是中间有修学过两年。她曾说过那两年改变她很多，让她的身心灵都更加圆滑，更能适应出社会的生活。

「我不知道怎麽样才算喜欢他，我只知道久没接到他的电话，心里会失落得很不习惯。」

「所以你们每天都有讲电话？」

「从他和我朋友在一起後，他每天都会打电话来问我朋友的事。然後後来…」

「话题就不再局限在你朋友？」

「摁。可是我一开始真的没有想到会变这样，最初我真的只是想帮助他们幸福，真的！」

听完采童的情况，冯煖葶替她担忧。这样的感情路并不好走，采童所受的苦，她比谁都懂得！复学後，她和采童第一眼就看对眼。也许采童没发现，但她清楚的感受到她们所散发的气场相同。唯一不同的在於采童还保留着最纯真的本性，尚未与这个世界妥协。

「采童，你知道我为什麽休学吗？」

煖葶从来没主动提这件事，她当然也不会多问。过去是每个人的隐私，这道理她还懂得。

「当时我们班也有一对感情很好的班对。我和那女孩还不错，可是後来那男的右和我告白。虽然我没有答应，但却也没办法当做什麽事都没发生，继续处在同一个班上。那样是对我们的友谊不忠，所以我休学了。」

「那你爱那个男的吗？」

「摁哼，就是因为爱才更不能视若无睹。但知道一定不能在一起，所以选择离开。」

「可是错又不在你，为什麽走的人是你？」

「因为我知道那女生直得我放弃一段根本开不出花的爱情。」

「根本开不出花…？」

「采童，我比谁都懂你的感受。碰到了就去面对，没试过你永远不知道结果，也不会干心放弃。好好的处理，我知道你谁都不想伤害，对吧！」

对，我从来都不想伤害任何人。语歆是无辜的，但邵恒的痴心也没理由被辜负啊！他和语歆一路走来，我都陪着他身边，他的痴心我比谁都还要清楚，这样的男人，我实在不忍再伤害他的心。对我来说，他们两个都好重要，我谁也不想伤害。

「不过，为什麽不是那男的去说？」

「是我自己想说的。这件事早晚语歆都会知道，倘若是从别人嘴里才听到的，她一定会更难过。所以我想亲自对我们的友情负责。」

选择在我和邵恒刚在一起就说，是因为拖越久对语歆的伤害越大，我们之间从来没有过太大的秘密，我不想瞒她。而且要是开学才说，恐怕更会影响到她的学业，要是这样就糟糕了。

「语歆，我们见面聊聊好吗？」

「怎麽了吗？发生什麽事了？」

「我有是想跟你说。」

「该不会是跟擎邵恒有关的？」

一接电话，汪语歆就觉得采童怪怪的，感觉有什麽坏事要发生。她们的默契一项甚好，只是这回她希望是自己猜错了。

「摁。」

「那我大概知道是什麽事了！你也知道我家状况最近如何，我就不去了。」

之前揣测的所有事时全被采童亲口证实，汪语歆的心就像被撕裂一样难受，这比世界末日还可怕。她是那麽的信任邵恒，那麽的信任采童。

『对不起，我和他在一起了。我知道再多的抱歉都弥补不了我对你的伤害，但还是对不起，因为我低贱的行为爱情亵渎了我伟大的友情。明知道你最近的状况是多糟但你一定要相信我一开始真的没有想到会有这麽一天。真的很高兴有你这个朋友，未来不管你愿不愿意继续和我当朋友，我都会用一辈子的时间等你。』

颤抖的手打这封简讯打了好久好久，明明字数不多，但每打一个字总要鼓起好大的勇气，眼泪不停模糊了视线。我知道按下发送键要付出的代价有多大，因为我的背叛，对语歆来说伤害一定很大。为了邵恒，我赌上的是我和语歆的友情。

『已经违反了一个还要再违反另一个誓言吗？说一辈子太长了，但我真的需要一些时间忘记这件事还有他。是朋友的话，我只能说祝你们幸福。就别再说对不起了吧！』

『对不起，请容我再说一次。不管需要多久时间，我都等你。还有如果是你希望的，我们会幸福的。谢谢你，那段友你陪的日子我真的忘记寂寞是什麽感觉。』

心好沉，好痛。江采童懂得语歆是多麽伤心，曾经她们是那麽信任彼此，这次是她们第一次真正吵架，而原因竟然是因为邵恒，好讽刺。

一股椎心的痛将江采童完全淹没，她宁可语歆生气骂她和她大吵一架，也不要语歆自己憋在心里难受还忍着泪祝福她。

语歆要我别再违反另一个誓言的意思是我们还能够是永远的朋友吗？我可以吗？我还有资格做语歆的朋友吗？

***

「恒，我把所有的事都告诉语歆了。」

一看到邵恒的身影我立刻紧紧抱紧了他。我真的只剩下他了，我真的不行再失去他了。

「你怎麽跟她说的？」

「我就直接跟她说我们在一起了，然後一直跟她说对不起…」忆起方才的对话，好不容易止住的泪又忍不住不停泛滥。斗大的泪水，一滴滴落在他身上的衬衫，染湿了一大片。

他将我埋在他颈间的头抬起，用着极为严厉却又带点怜惜的眼神看着我，温柔的抚摸我的发间跟我说道：「傻瓜，你干嘛要和她说抱歉啊？不是你的错！」

又再次紧紧的搂住他，我既然已经伤害语歆了，那麽我就要好好珍惜邵恒。我们一定要幸福，才不会辜负语歆所承受的痛苦。无论如何，至少现在我还拥有邵恒。

紧贴着他，感受他所有的体温，以及他心跳的频率。是的，擎邵恒真的在我身边，他会一直陪着我的。

擦乾脸上多余的泪珠，我缓缓启唇：

「恒，我爱你。」

「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