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日美青年选拔赛的结束,全国大赛的临近,手塚终於回归了。

校内排位赛已经按部就班的打响,这一次排位赛将决定全国大赛的出战资格,所以手塚格外重视。

站在少年与三年级候补球员的比赛场地外,手塚静静地关注着这场局势呈一边倒的对决,眼底有掩不去的关切与眷念。

他还记得,当那天这孩子完胜凯宾後对他露出的笑容。那样纯真的笑容虽然只是胜利後喜悦的表现,但依然让他的心不由自主地悸动。他已经很久没见到那孩子对他笑得如此开心了,曾经这笑容是完全属於他的,但不知从何时开始,那个人已经强势阻隔了他看向那孩子的目光。

越前,我曾以为你是喜欢我的,就算到现在为止,我依然觉得在你心里,我占据了很重要的位置。但我想知道的,是除却了部长的身份之後,我对你而言是怎样的存在。

还有你呢,迹部。从什麽时候开始,你看着越前的目光已经变成了占有。我从未见过骄傲的你屈就於任何事情,但你却放低了身姿去包容越前的一切,让我不能不往最坏处去考虑。

你,是喜欢越前的吧?

所以,你对越前给你那个可笑的外号丝毫没有在意,反而在他每次这麽叫你的时候,我从你的眼里看出了窃喜。我总觉得越前对你有着我渴望却没有的亲昵,你也是这麽认为的吗?

但是,你有没有想过,这份感情是禁忌的。就像我,在你遇到他之前,我已经深深喜欢上了他,却因为这个原因一直不敢开口,不敢再进一步。我并非畏惧流言,我只是害怕当这份禁忌的感情被曝光之後,对他会有伤害。

漆黑的眼眸就这麽深深凝望着球场上那小小的身影,直到身後传来轻轻的脚步声,手塚才闭了闭眼,敛去眼中极少流露的情感。

早就在比赛时就发现了手塚的身影,不二以最快的速度结束了比赛,然後走到了他身後。冰蓝色的眸子在那修长的背影上停顿了片刻便转向少年,唇角带着些许模糊的笑意,不二轻声道:“你也发现了吗,手塚?”

“我不明白你说的是什麽,不二。”其实根本是知道的,只是不想自己的心思被这位有着天才之称的同伴所窥探,手塚的嗓音一如既往的平静。

“还要装傻吗,手塚。你明明知道我说的是什麽。”发出轻轻的笑声,不二走到与手塚并肩的位置,微微侧脸看着那冷凝严肃的俊颜,叹道:“你曾经把我当成情敌一样防范着,没想到其实对手根本就不是我吧。”

紧抿的唇角不自觉地抽搐,手塚沈默了片刻之後转眼看向身侧的不二。那张总是温和微笑着的脸上此刻的笑意是那麽勉强,让他眉心轻蹙。“你知道了?”

“当然,很早以前就知道了。”侧过头,不二直直迎上那双漆黑的眼,唇侧微扬起苦涩的弧度。“不仅是你防着我,我也同样防着你,但没有想到,我们都认错了对手。你从始至终都不是我该防范的人,是我错了。”

安静地听着不二的话,听着他话里所传达过来的意思,手塚垂在身侧的双手缓缓握紧,指尖刺痛了掌心。“他们,交往了吗?”

他离开得已经太久,错过了很多重要的资讯,所以有必要向这个始终在那孩子身边的人问个清楚。

在手塚的提问之後,不二微微皱眉,想了片刻才道:“没有吧,不像。迹部在乎越前是谁都看得出的,关键还是在越前那里。”流转的眸光落在不远处的少年身上,冰蓝色的眼浮起疼爱的宠溺,温和的嗓音夹杂着浅浅的叹息:“你是知道的,那孩子啊,除了网球之外其他方面都很迟钝,要他开窍是件很困难的事。”

是啊,正因为知道那孩子是这样的性子,所以长久以来,他只能用无微不至的关心爱护去表达说不出口的喜爱。现在想来,他是不是用错了方式,如果像迹部那样以绝对嚣张的姿态占进那孩子的眼里,会不会有不一样的结果?

但,那是不可能的呵。早就习惯了给他最温柔的保护,怎麽舍得像迹部那样让他生气。

“迹部似乎也没有察觉到他对越前的关注意味着什麽吧。”身为青学网球部的部长,手塚的心思即便是在此刻他最混乱的时候,也比一般人要缜密许多。回想着他从德国回来这些日子所收集到的讯息,他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淡淡一笑,不二回头看了看手塚微微放松的表情,唇侧扬起微嘲的弧度。“不要大意啊,手塚。迹部有多聪明,我们都清楚,即使他现阶段还没空下心情去想,并不代表他一直都不会知道。更何况,他身边的忍足早就看明白了。”

是的,那位跟他其名的天才忍足侑士,应该已经发现了迹部对越前的喜爱。他不会忘记在日美青年选拔赛上忍足高深莫测的笑容和看似无意的提醒。

“先这样吧,目前最重要的,还是全力以赴准备全国大赛。”看着那小小的孩子已经以胜利完结了这场比赛,手塚果断地结束了与不二的交谈,抬脚朝着少年走去。

目送着手塚离去的身影,不二长久的矗立在原地没有动弹,眼底的笑意微微复杂。

绝不是故意要偷听少年与记者井上之间的谈话,手塚跟过来的本意不过是要和那孩子讨论一下今天那场比赛的战术问题。可当他听到那些并没有刻意回避任何人的对话时,他一时间无法挪动脚步,就这麽愣愣地站在了部门活动室转角的阴影里。

他听到的是那孩子的名字出现在了美国网球公开赛的参赛名单里;他看到的是那向来骄傲的孩子此刻正低垂着头,紧握着一张薄薄的纸,抿直的嘴唇微微泛白。

美网啊,那是他们任何人可望而不可及的梦想,为什麽他从那张精致的容颜上看到了犹豫?那个看重网球胜於一切的孩子,在犹豫什麽?

带着一丝忧虑,手塚在沈思了片刻之後跨出阴影,缓步走向眉眼低垂的少年。对着井上礼貌地点点头,他对着少年轻声道:“越前,可以把参赛表给我看看吗?”

“手塚君,你来了真是太好了,快帮忙劝劝越前吧。不知道是谁帮他报名了美网,这小家夥似乎不愿意去呢。”看着沈稳严肃的手塚,井上目光中掩不住欣赏和喜悦,连声说道。

从少年手中轻轻接过那一页薄薄的纸,手塚低头看着,眸光微微凝滞。果然是他的名字,应该为他高兴才是,可为什麽心里的不舍让整颗心都跟着有点疼痛。

将手轻轻放在瘦小的肩膀,看着少年仰起头不解地凝望自己,手塚放柔了嗓音:“跟我来一下好吗,越前。”

皱了皱眉,少年还是跟着手塚走进了部门活动室。看着将活动室的门关好,坐到自己身边的手塚,他低着头小声说:“我不去。”

“为什麽?能够参加美网不是很好吗?”拿着毛巾罩在微微汗湿的小脑袋上,手塚的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对待极珍贵的东西。

有些苦恼地蹙起精致的眉眼,少年咬着唇沈默了许久,久到连一向耐心的手塚都要忍不住开口的时候,只听得他轻轻地说:“答应了部长的,要一起拿到全国大赛的冠军。”

是呀,舍不得。一直以来对自己严厉教导的部长,关心爱护自己的前辈们,还有那个人。

不知怎的,在这一刻想起了那张总是笑得傲然嚣张的俊美容颜,让少年眉间的结拧得更紧。他不知道为什麽会突然想到那个被自己叫做猴子山大王的人,可想到了,就再也无法不去继续。

没有注意到少年在一瞬间阴沈下去的表情,手塚依旧不紧不慢地为他擦拭着头发,心中为他的话浮起一丝浅浅的愉悦。

他还记得与自己的承诺,这是在离开日本的前一天,他对自己说的。那麽,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在这个孩子心里,他是不一样的存在?

直到很久以後,当手塚回想起这天的情景时,心头还是会有苦涩的痛。原来被他认定的承诺,只是因为他是那孩子的部长,无关其他。

等到那头墨绿色的发丝干得差不多了,手塚轻轻放下毛巾,眼眸停留在少年倔强紧抿的唇角,轻轻叹道:“今年全国大赛的开赛时间推迟了很多,即使你参加了美网也完全赶得及的。”

“可是,答应了部长的,要成为青学的支柱。”既然是支柱,怎麽可以在这麽关键的时刻离开?

听着少年闷闷的嗓音,手塚心下明白。这孩子是想去参加美网的,只是因为自己当初的一句话,束缚了他的翅膀。

胸口浮起一丝疼痛,手塚无法遏制自己想要碰触眼前这孩子的渴望,伸手轻轻揉了揉他的发,淡淡地道:“越前,你不要想错了。我让你成为青学的支柱,不是让你放弃自己的梦想。”

这孩子天生就属於那片承载着所有人梦想的赛场,要放开他,手塚舍不得。但就因为自己的一点点私心束缚了他,手塚更舍不得。

清冷的凤眸一刻也不曾离开过那张写满纠结的小脸,看着他仰头不解地望向自己,手塚唇侧扬起一抹浅淡的弧度。“既然是支柱,无论你在哪里都是,不会因时间和地点的不同而改变。”

眨了眨眼,歪着小脑袋好惊讶地望着从未笑得如此温和的手塚,少年轻声问:“部长希望我去吗?”

“是啊,我希望你去。”从那双清澈的眼眸里看到了自己唇角的笑意,手塚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然後问出了一个他後来永远不能原谅自己的问题:“越前,你会告诉迹部要去参加美网的事吗?”

不知道向来沈稳严肃的部长为什麽会突然提到迹部,但少年还是老老实实地点头:“我会跟猴子山大王道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