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陌上花開 — 第一章 賭盤*大修
落霞山下，几个下完田的农夫聚了一起喝个凉水嗑个牙，皮肤黝黑壮实的男人大咧咧的说道：「哎，你赌谁啊？」
他问的是一个身材稍矮，四肢粗壮眼睛有点小的男人，他喝了口凉水，抠抠鼻孔，粗哑的嗓子说到这个就没什麽好气：「赌什麽赌？我儿子今年要上学堂，我那婆娘死死抠着钱，生怕我拿去吃喝嫖赌，恁是一文也不拔，赌个鸟啊？」说到没钱的原因，那农夫气得用两个鼻孔出气，嗯，抠完鼻孔果然跟没抠鼻孔有差，出气顺多啦。
「哎呀，真是可惜，这次的赌盘赌得可是曲家少主跟花二少耶！」黝黑的男子拍了拍兄弟的背，想到那千呼万唤始出来的赌盘，他看着兄弟一脸的可惜：「曲少主跟花二少可是像仙子一样的人物呐，他们两个无论谁成了谁的媳妇儿，肯定都比怡红院的香月姑娘漂亮多了！」
「说得像你见过似的，嗤。」农夫挥挥满是农活造成茧子的手，一脸的不相信，香月姑娘可是花魁呢！等闲他们还真见不到。
「哎，兄弟，老大哥我还真的见过，我们家闺女不久前瞒着她娘跑去曲家的族学给花二少送桃子，我那闺女见了花二少脸颊简直跟火烧屁股一样，比我们家种的那桃子还红呢！」
「花二少真真是好相貌，白白滑滑的肌肤像可以掐出水来一样，要是成了媳妇儿，可真是仙女等级。」
「你不会真买了花二少是媳妇儿吧？给你个内线消息，肯定赔钱，我妹夫买的就是曲少主是媳妇儿，虽然这曲少主没有花二少仙子般的美貌，可是你看这四大家族出来的嫡子嫡孙有那个长差了？听说这曲少主自幼病弱，那白白嫩嫩的小手弹起琴来还会嗑个两口血，他弹的琴可比怡红院香月姑娘的琵琶还好听呐！」
落霞山千万年之前曾有仙人飞升，渊源流长的四大家族嫡系子孙据传都流有仙人的血统，只有在成亲的当晚行过周公之礼才能确定他们真正的性别，他们之中力量强者为男，而弱者为女。成亲之前两方皆为男儿身，待到圆房那时身体会有明显的变化，他们之中成为女性的那方因体质特殊极易在破了身子的当晚怀上身孕。
四大家族的嫡系子孙不多，每代家主最多不过得一或两子而已，其余多为庶子庶女，比方说这一代的曲家嫡子只得了曲慕凡，花家稍微好些，除了家主花以展之外还有一个二少爷花以陌同样为嫡出，这回落霞山年度嘱目的赌盘赌得便是曲慕凡跟花以陌，两人成亲谁是媳妇儿。
这桩联姻在十年前定下，花二少大曲少主两岁，今年年底曲少主一满十六便完婚，大好的日子都看好啦，大伙儿眼巴巴地等着天仙新娘上轿，沿路去看两大家族送嫁，那排场肯定比庙会热闹多了，说不定要比侯府娶媳妇还要风光呢！
不消说，那十里红妆可是基本的排场，尤其这回嫁娶的家族还是四大家族之首的曲家，而曲家这代就只得了曲慕凡这个跟眼珠子一样的嫡子。
这个话题不只在田埂边被农闲时刻的农夫热烈讨论，曲家族学那边更是炸了锅般的疯狂，十有八九通通下了注。
曲家少主曲慕凡还有个弟弟叫做曲慕尧，他们班上的同窗多半压了他哥哥是媳妇儿，一人拍了拍曲慕尧的背：「慕尧，你赌谁是媳妇儿啊？」
曲慕尧眼角眉稍都带着笑意：「我们家上至爷爷奶奶，下至我娘跟奶妈都压花哥是媳妇儿。」
「真的假的，你们是钱太多拿真金白银来玩吧？」那个拍曲慕尧的同窗听得直咂舌，他们家未免也太挺曲慕凡了吧？慕尧的哥哥他见过，身高还不如年纪小的慕尧高，一身的细皮嫩肉，一天到晚西子捧心的模样，从早到晚离不开药，有名的药罐子呐。
另一个同窗脑子嗖嗖的转，一脸的精明，他笑着跟曲慕尧说：「你可要记得叫你们家的人多压些。」
这样他们才有赚头！不然每个人都压曲慕凡是媳妇儿，他们还赚个屁！
那个拍曲慕尧的同窗立刻明了了另位同窗的语重心长，跟着应和：「是啊，是啊，多压些，你回家要记得跟家里的人讲，有多少压多少。」
曲慕尧白眼一翻，说：「知道了！」打发了这两位热心的同学。
这两位天真善良不知民间疾苦的同学肯定没有仔细想过曲家为什麽能成为四大家族之首，没有把握的赌局，他们一家老小会跟疯子一样乱压吗？
不，那怎麽可能！何况曲慕尧刚才说了，连他娘跟奶娘都压花以陌是媳妇儿，女人爱钱是天性，钱可以拿来买珠宝胭脂花粉皮毛跟丝绸，哪有女人会拿钱当玩笑呢？笑话。放眼看去曲家历代的当家，有哪一代是嫁出去的？
答案是没有！没有任何一代的当家是嫁出去的，祖谱记载以来，从来没有。曲慕凡能成为曲家少主必有他过人之处，不便对外人提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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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曲慕凡的书僮安逸哭着跑来告诉他：「少主，中午没饭了。」
转眼间已经到了晌午，族学里的午饭是统一发放，相对於曲慕凡的身份来说，当然可以吃更高档的食物，不需要跟族学里的人挤在一块，吃那些不算好吃也不算难吃的东西。
不过曲慕凡除了个性比较冷淡跟讨厌麻烦之外，他有一个优点就是随遇而安，与其折腾安逸跟其它下人东跑西窜的给他张罗午餐，不如在族学里将就着用餐比较快，所以曲慕凡一向是在族学里用餐比较多，而今天这个情况比较难得，安逸哭着跑来跟他说：没饭了，怎麽会没饭呢？他们的午餐一向是按人头下去准备，多半会多了，今天上学的人没有比平常多，怎麽反而少了呢？
「没饭就算了，我不吃。」曲慕凡恹恹的挥了挥手。
「少主，不如我到街上帮你张罗？」安逸从小就跟在曲慕凡的身边，他再白目也不敢真的叫少主饿肚子，立刻自告奋勇上街采买。
曲慕凡只好应：「随便吧。」
中午用过餐之後的教室显得空旷，一抹墨色的身影在曲慕凡的眼前停下。
「凡儿，你可有想我？」
眼前的人风尘仆仆，比起出门前像是瘦了一圈，却是笑容盈盈的看着自己。
「小花，你猜猜。」曲慕凡咧嘴笑了笑，在那张清冷稚嫩的脸庞上染上一抹喜悦的赧红，他伸手勾住花以陌的颈子，亲腻的窝在他的怀里。
「别叫我小花，要叫我以陌也好，哥也好，都要成亲了，还这麽没大没小。」花家这麽多口人，难道还要分大花、三花、小花、老花吗？那样像话吗？花以陌看着曲慕凡似笑非笑。
「等你学会不要歪歪腻腻的一口一个凡儿，乖乖的叫我慕凡，我就叫你以陌。」
「好了，别玩了，你不知道我都让人笑话还没娶妻就当妻奴。」花以陌摊了摊手，他对曲慕凡一脸宠溺跟无奈。
曲慕凡二话不说就撂话：「谁敢笑话你？爷替你报仇！」
「还爷呢，我才是你爷，成亲之後你可要乖乖改口，要像现在这样给我闹笑话，爷的脸都让你丢光了。」花以陌摸摸曲慕凡的头。
「小花，你有没有下注？我下了你是我媳妇，十赔一，我把我历年来私房钱都压了。」
花以陌看了曲慕凡一眼，颇有深意的回道：「你小心输得血本无归。」
「怎麽能血本无归，那是爷未来给你买花钿步摇丝绸貂皮的钱，要是翻了十倍，保准你头上插满十几二十斤的纯金头面首饰，让你一年四季穿最上等的丝绸，再披上一件雪白貂皮的披风，谁家少奶奶像你这麽威风凛凛。」
花以陌翻了翻白眼，不想再讨论谁是媳妇这个话题上打转，问他：「凡儿，吃饱了没？还没吃饱陪我去街上吃，我帮你跟先生请下午的假。」
「小花，走啊，爷带你去吃香喝辣。」曲慕凡跳了起来，一点也不害臊的勾着花以陌的手，把出门帮他觅食的书僮安逸抛到九霄云外。
「好啊。」花以陌低垂着目光，随後抬头却望向曲慕凡身後更远的地方，那里有一个跟他一块回来的夥伴，花以陌对着他的眼略带酸楚一笑，没打招呼就转身离去。
花以陌转身之後，曲慕凡沉下脸来跟曲剑星面对着面，曲剑星虽然是曲慕凡叔辈，他面对曲慕凡却是不愠不火微微的颔首示意。
怎麽看都是谦恭的叔叔对上嚣张的少主侄子，曲慕凡冷冷的看了曲剑星一眼，跟在花以陌身後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