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嘴巴上是那样说,不过我毕竟是有点担心周庆渝的,即使再聪明,周庆渝也不过就是个被家里保护的太好,长到二十三岁脑袋还像是一张白纸的小女生,估计再过三年五载也不会了解十大谎言的奥秘(乖,不会痛的)(或许加上我会负责的),何况她那颗小脑袋也不是真的那麽管用。

说是男朋友来接送回家嘛…谁知道接着接着会回到哪去?

於是乎当我回到宿舍,发现那家伙早就洗好澡躺在床上敷着面膜一边和男朋友热线时,心底还真有把无名的火在烧。

「好嘛…那你要陪我去啊…嗯,嗯,好啦,早点睡喔。」

恶心,甜腻的令人心情恶劣。恐怖爱说教者此刻就跟任何一个陷入热恋的少女没两样,太恶心了。

「早知道就不要赶着回来。」我砰的一声放下包包,踢掉鞋子,咕哝着,一边在衣柜里翻找睡裤准备洗澡。

「嗯?」刚挂了电话的周庆渝从上铺困惑的探出头看我。「你刚刚有说话吗?」

「没有。」我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我的妈,那含羞带怯的迷蒙眼神是怎麽一回事,看来短期内这对狗男女一点都不需担心。

当然,你知道的,这只是种比喻,我才不会担心。

「欸…」她有些迟疑的开口,甜美的声音里带着娇羞。

「干嘛?」

「就是我,没有交过男朋友…你觉得,每天晚上都讲电话会不会太…」

太…肉麻?不知羞耻?周庆渝讲话一向很含蓄,而反正我也不想听到那些词汇。

烦死了,要不是刚好我现在处於空窗期,哪还轮的到她来闪我?还自爆是初恋,哪招啊?!整个纯洁到我快吐了!

「不知道,我很少在晚上讲电话。」心情恶劣之下,我完全不想给她好脸色看。

所以说嘛,当第三者还是有某些好处的。

好处之一是,通常对方的晚上时间都会拿来陪正宫,不太轮的到小三。(嗯,真有时间的话就约出来开房间啦,打电话还会被查通联多麻烦是不是?)

总之呢,这表示晚上的时间我还是可以拿来做我的事,跑跑PCR,查paper,读书,或者各种社交活动…

比起一般的情侣每天花大量的时间在对方身上,这才是个健全的生活嘛。

感情这种东西,玩玩就好,像我这样正值青春年华,肩负重责大任的国家栋梁,不应该花太多时间在这等春花秋月上,君不见切格瓦拉在这年纪已经行旅南美洲,铃木一朗都拿了金手套打击赏MVP,波多野结衣也已经拍出代表作…

「所以你只是想玩玩?」她瞪大眼,透过面膜滑稽的看着我,语调杨了起来。

「当然是玩玩啊,拜托,难道你希望我认真地破坏别人的感情吗?」我耸了耸肩,伸手把她皱掉的面膜拉撑。

基本上,在这点上,周庆渝对我有个相当关键性的误解。

那就是,其实我根本就不想要破坏别人的关系,一点抢走别人女朋友的意思都没有。

我就像是株菟丝子,攀附在强壮的乔木上面吸取一点儿养分,一点点就好了,总是要有人负责顶天立地,承受烈日暴雨,长青或後凋,而我呢,我既不想承担任何责任,也不想有任何牵挂或者一哭二闹三上吊等等不清爽的情节。

所以啊,和电视上那种理直气壮地宣称自己的正当性的小三不同,我一点都不想要有什麽名分还干嘛的,也没有要颠覆传统伦理(我只想离这东西越远越好),让这社会更开放还什麽的意思喔。

我只是单纯的喜欢人妻而已。这是我的生活小确幸。

「歪理,藉口。」

出乎意料的是,周庆渝竟只是用她那清脆甜美的声音简短的下了注解,然後迳自拿起那张敷过的面膜擦拭手脚,摆出本宫乏了的嘴脸,没有要继续和我抬杠的意思。

…这家伙最近似乎战意很低迷啊。

我摸摸鼻子,抓过衣服毛巾进了浴室。

然後在跨过门槛的那瞬间我突然了解了。

她也不是真的累了或无话可说,根本就只是敷衍我一下而已,妈的,何曾轮到我成为被敷衍的那方了。

这女的,因为有了男朋友所以完全不想管我了吧。

嗯,人妻的魅力在哪呢?

这是个大哉问,不过,对於我来说,人妻就像是盛开的花,自然,大方,散发着成熟的芬芳,窥伺着她们,等待她们不经意的回眸,视线交错的瞬间,更是有股禁断的刺激感…

举例来说,嗯,我最近的心头好是我们学校生解所里的某个助理教授,大约三十出头,已经拿到博士学位,那张白皙素净的脸上写着我好优秀之外,竟然还有空间放上一抹温和亲切知性气质的微笑,永远保持整洁的实验衣,里面的衬衫扣到最上面那颗钮扣,拿起手术刀时那俐落自信的手势,meeting的时候那窄裙底下,包着丝袜的小腿…嘶…重点!重点是!当她挽着老公抱着她那稚龄女儿,穿着一袭优雅又清新的小洋装出现时,那脸上的红晕!那成熟稳重的表情!那大方却又带点娇羞的微笑!那母爱的光辉!那含情脉脉的眼神!那裙底的小腿!

…好,就这样吧,这话话题再下去我怕自己会太兴奋。

总之就像是朵山谷中静静开放的幽兰,如此美丽的花朵怎能被放着自开自落!怎麽能!

老实说,比起帮人家开苞的怪叔叔来说,我的偏好也没有真的比较变态嘛。

何况,好啦,人妻什麽的,我真的也只是说说,看看,意淫一下,才不会真的动手,毕竟那禁断的爱恋後面可是藏着禁断的麻烦啊。

我充其量就只敢,对人家的女朋友出手啦,真的,盗亦有道,我也是很懂分寸的。

「介入别人的关系本来就是不对的,就算还没结婚也万万不该啊,为什麽不试试找个正常的对象呢?」

周庆渝第一次听到这番言论时,脸上露出货真价实的担忧,非常真诚的这麽表示。(当然,女助理教授的那段赏析我没有说,反正她也不懂欣赏。)

「我也没有真的介入别人关系啦。」那是我们刚认识的第三个星期,在她刚从目击我开车载着她(当然有男朋友了)的同学在路上(周庆渝单纯到不会想到要问,我当然也不会主动提起我们那时正要去某家摸贴撸)的冲击之中恢复的差不多,并且开始对我说教一阵子之後。

「真的,我完全不想被发现,我甚至只用了那个女生闲暇的看韩剧时间来约会,你知道,看韩剧对身心都不健康,拿这些时间来做点有益身心健康的活动未尝不是件好事。」

「那,那又怎麽样!」从小到大在单纯乾净的世界里长大的周庆渝显然第一次遇到像我这样腆颜鲜耻的人(虽然我不清楚她有没有搞懂有益身心健康的活动是什麽),本来试图摆出来说教用的,冷静理性的表情整个崩解,脸上泛起义愤填膺的红晕,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激动得差点一拐子架上她眼前的那杯红茶。

「我才不相信婉…」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差点把当事人的名字公布,或者是激动到有点上气不接下气,於是端庄的掩嘴咳了声。

「我才不相信这对她本人,和她的感情一点影响都没有,你这样不是要她带着罪恶,向男友说谎吗?这样不能互信,关系怎麽会长久?」

我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很了状况,很镇定,以免她发现我对「健全关系」有所疑义,而把话题又牵扯到另一个更可怕的境地去。

「不,你高中公民课的时候应该有上过那个什麽三角吧…有的时候刚好就是缺了激情那一角,只要我补上那一点点小缺角,这段感情还是可以维持得很好啊,而且,就因为和我厮混,通常会有罪恶感,为了弥补,还会对另一半更好呢。」

「那些情侣,他们的关系毕竟是很坚定的,否则早分开了,是吧?就像这块方糖,方正,又洁白,又坚硬,而我呢,就像是这杯红茶…」

我笑嘻嘻地从一旁的糖罐中夹出一块方糖,丢进周庆渝点的红茶里,拿起杯子抿了一口。

「坚固的方糖就这麽融化了。好喝,好喝就好。」

周庆渝不置可否地盯着我几秒,那眼神真是真挚单纯的令人发毛。

「总之,希望有一天能够帮助你回到正轨。」

总什麽之,回到什麽正轨…我差点都要掏钱出来付这段疗程的谘询费了。

「你们基督徒不是都很讨厌同性恋吗?老实说我不是很介意你讨厌我,真的,不要浪费心力在我身上比较好。」

「不,我爱你,我爱这世界上所有的人。」她一本正经的说,毫不扭捏的说出很蠢的台词,但是,天啊,一点都不违和。「我爱你,希望你可以变成更好的人。」

说真的,那是幅很可怕的画面。

想像一下,如果今天美江也闻了某种神奇花露水,然後变成气质漂亮妹妹,说话不只没有台湾国语,声音还好听迷人,然後用那双比美国棉还是高山矿泉水还要纯净的大眼睛看着你,柔柔的问你打的出来吗…

我想很快信徒人数就会变成五倍了。

何况周庆渝比主张远离东方闪电的美江还可怕,她竟妄想着要感化同性恋,第一个对象竟然是挑选会去染指别人伴侣的堕落女人…

这麽高尚的情操,太伟大了,仰之弥坚哪,我都不忍心让她落空了。

「这是什麽圣母玛利亚的光辉。」

那坚定的眼神让我抖了一下,作势闪躲。「我都起恶寒了。姊劝你一句,做学问和事业都不能囫囵吞枣,你一开始就找我这种hopeless的病人,不太好吧。」

「什麽圣母玛利亚嘛,我没有信宗教啦,而且基督教也不是…」

後来周庆渝说了什麽我倒是忘了,总之就很长一段,什麽行善要先从身边的人做起,而她把我当成很好的朋友(狗屁,等下该不会要问我有没有梦想要不要直销买保险吧),相信有一天我还是能够懂得巴拉巴拉,我也没认真在听。

(因为那家咖啡店老板的女朋友很正,是马尾眼镜OL,套装的诱惑让人无法抵抗,打从她一进店门,我的心就已经飞到店的另一边去了。)

诸如此类的话题後来很常出现,毕竟我们两个系馆就在隔壁,连吃个午餐都很常碰面。

「你是不是童年中有什麽创伤呢?」

没有,老娘家庭健全,父母亲和德思礼夫妇一样无聊,缺乏幽默感,一切平顺的很(当然,在他们不知道自己女儿是什麽德性的状况下)。

「是不是曾经感情被介入以致於造成心理扭曲呢?」

没有,打我懂事以来就总是我在介入人家,喔,介入不太正确,寄生可能会恰当一些。

「是不是误交不好的朋友,被带坏了?」

没有,承上题,一向都是我在带坏人家的。

「这样带着罪恶感生活,不会觉得很痛苦吗?」

不会,我甚至没啥罪恶感,不就说了吗我根本就没有拆散人家啊。

「我介绍男生,不,女生给你?我认识几个条件不错噢。」

「脱离单身的吗?」

「…」

哼,谅你也只是说说,谁敢把朋友介绍给这种王八蛋。

後来其实我也习惯了,那个咖啡店老板的女朋友…喔不是,周庆渝,其实人还是满好的,虽然一板一眼又严肃缺乏幽默感,可也还是个满不错的女孩子,房间也总是维持的香香的,还况,虽然会装作不太高兴的样子,但偶而斗嘴还是满好玩,满纾压的…

但是,就在我慢慢习惯与她和她的说教攻势一起生活之後,事情出现了转机-周庆渝交了男朋友(还是初恋咧,妈的)。

於是她也就慢慢冷淡下来,不太常搭理我了。就像现在这样,或许心底还慢慢觉得我真是个恶心的家伙。

我抱着换洗衣物踏进浴室,里头还弥漫着一点水雾,夹带着周庆渝的清淡香味将我渗透包围,镜子里的自己看起来模糊而疲惫。

而我,可恶,这股被遗弃的酸涩情绪到底是所为而来啊?

[附注]

老实说我也忘记那激情承诺是什麽三角了,各位同学想知道的话不妨请教一下张书妘老师,她试教的时候有上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