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传宗不知睡了多久,忽听周遭扬起窸窣草声,霎时眼睛一睁,连忙坐起身来,龙裔似乎也感觉周遭有异,早已站起身来戒护。马银霜听得他二人躁动之声也被扰醒,睁开双眼只见他二人早持家伙应敌,急忙取出伏魔剑加入。

「那东西挺有耐心,两个时辰後才又折返,看来是想趁咱们熟睡之际欲施突袭──不对,看来不只一个。」龙裔倾耳又听。

马银霜惊道:「不只一个?」

「看来那东西找了帮手来啦。听脚步声,少说……有七、八个不只……」况传宗侧耳细听。

马银霜大吃一惊,不由况传宗口述,沉黑一片的密林倏地亮起点点余光,朝他三人射来。脚步声越发清晰,逐渐朝他三人迈进,马银霜瞪眼细看,顿然一惊,竟是一群豹子从林间缓缓步出。原来点点余光却是那豹瞳,黑亮凛冽,各个张着利牙靠近。

马银霜三人往後退了几步,那群豹子也已散开,围着他三人行来,场面一触即发,声声嘶吼更显得紧张揪心。

「十来只豹子……」马银霜心跳加速。

龙裔道:「小心了。」

龙裔话未说毕,忽见一只豹子跃起,朝况传宗张嘴利咬,其余豹子接二连三也扑上前来,况传宗大刀挥斩,便将带头豹子斩伤。那豹子呜咽一声跌落地面,其余豹子烈性大起,三、四只烈豹齐攻况传宗。龙裔一挥摺扇,登时狂风骤起,数只豹子无法前行,声声大吼。

马银霜一剑斩毙一豹,见况传宗为数只豹子围攻,急忙喊道:「世兄,让开。」

况传宗一听,连忙後跃数尺,马银霜一剑插入火烬,挑起数支火炬,一鼓作气削向豹群。群豹受火焚伤,纷纷哀嚎退避,待火势已熄,又奋不顾身扑向前来。

马银霜与况传宗刀剑连抵,忽听况传宗一声喝道:「偕绕龙足。」马银霜一愕,见况传宗已然踏出步伐,忽地记起他使出偕绕龙足一式,马银霜见他演练数次,心中对那招式早不生疏,自然而然便与况传宗联手御敌。况传宗搂紧马银霜纤腰,马银霜趁隙斩出几剑,几只豹子突遇偷袭,闪避不及,应声挨了几剑。

豹群见血烈性更深,前仆後继朝马银霜二人攻来,他二人招式相辅,几招之下已杀死了几只。龙裔独个儿对付眼前几只豹子,见马银霜二人活用招式,彷如当初况马两位先祖,不由得望痴,这一岔神,胸前有了空隙,一只豹子逮着龙裔分神之际,一跃而近,利爪当场刮下龙裔胸前皮肉。

龙裔闷哼一声,连忙後跃数步,胸前已是血斑片片。龙裔大为光火,他身为龙族岂能受这低等动物欺侮,登时龙啸震天。况传宗一愕,这啸声似曾耳闻,连忙朝龙裔瞧去。马银霜深知龙族傲性,正想出言喝阻,龙裔早先一步化身。

只见龙裔已是龙头人身,手化利爪,一个扑啸向前,两手一抓当场扼毙两只豹子,其余豹子不由分说连袂向龙裔攻来,初时攻击马银霜二人的豹群也转向攻击龙裔。龙裔已有龙性,张嘴便唌咬一豹,那豹子抖了几下便已死去。不到一刻,十来只豹子遍屍空地,无一幸免。况传宗呆站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马银霜也想不出话解释,三人一片静默。

龙裔缓了缓神,这才恢复理性,他转头一望,况传宗与马银霜呆瞧着他,心道方才自个儿怒气冲心,连凡人在旁也不顾了,急忙收回龙貌,低低咳了几声。

「世兄,你别害怕,我跟你说了吧。其实龙裔……」

况传宗猛一回神,有些恍惚:「你、你不说也没关系……我没事。」

「世兄,龙裔其实是神龙而化,并非一般凡夫俗子。」

况传宗诧道:「神龙?」

「不错,我跟龙裔今日无心插柳找着况家,并非今日与大叔说得这般,当时只是不想多生枝节,才好意隐瞒。龙裔今儿能认出你们,就是你使得这门况家武学,当初就是龙裔与你先祖几番缠斗,才会对这武学深记於心。龙裔辅佐马家後,岂料二位先人却遭此大劫,他不想况家受人陷害,当年才化人救出你家先祖。」马银霜娓娓道。

龙裔见况传宗为他吓愣,心中也是愧疚,缓缓走近二人,说道:「我真身不好为旁人所见,只得化人而现。我并非有意欺瞒,今儿吓着况兄,是我鲁莽所致,当真对不住了。」

「龙兄不必歉疚,事出突然,你也是情势所迫。不过没想到我况家延续至今,恩人就在眼前,你的大恩大德我真不知该如何回报……」况传宗说完,当即就要跪下,龙裔连忙扶起,说道:「这是千年前的事,况兄不必如此大礼。今日我现出真身,还是不宜让太多人知道,你爹娘那儿也不必提了。」

方才一场激战过後,三人皆未定神,一时间气氛窘迫,都无话化解低迷。况传宗收起佩刀,二十年来他隐居山中,事事不明,过往轶事皆由长辈那儿听闻,今儿施展家传武学得心应手,心中不由得涌起一股澎湃之意,入世一探之心更为激昂。

忽然林间传出哼笑两声,马银霜三人登时一惊,急忙举手戒备。只听得一阵草叶刷动,声响渐行渐远,一下子又趋於无声,况传宗倾耳一听,放下心道:「那东西走远了。」

马银霜道:「真是神不知鬼不觉,到底是什麽来路?」

龙裔皱眉道:「这东西行踪飘忽,速度之快当真让人摸不着头绪。」

「是凤凰吗?」马银霜忙道。

龙裔摇摇头:「不,若是凤凰我一嗅便知,我虽化人,祂也能锐见真身。凤凰与我龙族一脉向有交集,如是祂亲身来见定会以礼相待,绝不会痛下杀手。方才豹群定是那人驱策攻击,但那人为何突施攻击实在令人想不透,唯一能解释的,便是那人不愿咱们上山。」

马银霜柳眉深蹙,叹道:「罢了,如此谜团还是找着凤凰再作询问,现下多费猜疑也於事无补。」

况传宗也道:「看来此处不甚安宁,所幸还有一个时辰破晓,咱们乾脆启程上路,也免得那人故技重施,置咱们於死地。」

「世兄所言甚是。」

「不过这一地豹屍又该如何是好。」况传宗为难道。

龙裔叹道:「这群豹子结夥攻击咱们,料想受那人诱施所致,我一时怒火攻心下了杀手,实在罪孽犹深。罢了,我便用龙焱一洗牠们生前罪孽,好教牠们轮回之际再不堕入畜道,也算补我错杀之过。」

况传宗点点头,迳自将豹屍成堆,龙裔张嘴一喷,熊熊大火顿时遮盖豹堆,一时火冒三丈,烟尘大起。马银霜碎念经文,渡豹群回归极乐,这大火直烧了片刻,终将豹屍尽化成灰。

「好好投胎去吧。」龙裔扇子一挥,烟灰直扑向天际,不一会功夫已消弭无形,「启程吧。」

马银霜三人再度背起行囊,况传宗领头走起,一路上持刀到处斩削草叶,这儿本就毫无人烟,更遑论有路可行。他初遇凤凰之处也仅凭记忆而行,当初若不是听闻山中泛起古乐,又怎会好奇深入一探,闯入了凤栖之地。

马银霜走在後头道:「世兄,这儿似无人迹,你当初怎会来此救得凤凰?」

况传宗头也不回,边走边道:「我跟爹从未如此深入山林,那日我贪早这才往里多走了近。砍柴之时,听闻远处似有人奏鸣古乐,不知何人深入此山鸣奏,原以为林深之处还有人烟,一时欣喜便想前去探访。岂知一到那儿,才知那乐音是只鸟儿嚎鸣之声。」

龙裔笑道:「凤鸣之声似如笙箫,也难怪况兄误认了。想来祂那时命在旦夕,才会出声呼救,没料到鸟禽未到却引来况兄一现。」

「那鸟儿突地消失,我心中也多番挂念,不知祂伤势是否已好,羽翼可有长全了?」况传宗忍不住脸露忧色。

马银霜笑道:「世兄心地当真良善,这些年来仍旧挂念祂的安危。」

「那只鸟儿当真际遇坎坷,就不知是谁对祂下此毒手,累得祂差点一命呜呼。不说医治那只鸟儿的新伤繁多,我还瞧见那只鸟儿背脊还有一处旧伤,看来像是让人一刀砍伤,约有五来寸长。祂当时身受如此刀伤一定更为痛楚,这麽漂亮的鸟儿,怎会有人下得了手?」况传宗摇头叹气。

龙裔心中也是不舍,担忧道:「祂突遇大变,心中定是积怨深重,此番咱们前去得以理劝之,好教凤凰饶了方夫人之命。至於祂所犯的罪孽也是其情可悯,这次若有个善果,我便带祂前往安全之处,再不受旁人荼害,也好让祂一省己过重新修行。」

「龙兄肯宽慰那只鸟儿罪过,当真再好不过。」况传宗安下心头大石,寻找凤栖之处更为焦急,这些年来他挂念那只鸟儿,总算今日能见得是否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