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家大奶奶,尚书府的千金,随着曹老爷一同管理店舖的消息,震惊了全京城的商贾。
甚至连圣上都惊动了,曾经让谢蔓进宫,为了知道这其中的缘由。
谢蔓自然不可能说出真正的原因,只说了公爹年事已高,是时候该让儿孙接管生意。
皇帝爷爷自然是不信的居多,但人家的家务事呢,又能怎麽着?
况且曹家与他这样亲近,他也不舍曹老爷这麽一把年纪,还在商场上拼博。一如他也已经处理不来国事,早早就让太子接手。
这事情也就这样揭了过去。
众人本想这里头有戏可看,却没料到圣上都这麽出面了,这情景依旧没有任何更改。
而在这过程中,曹加的几处矿山,也让太子用迅雷不及掩耳的态度收了回去。
这个消息很快就盖住了谢蔓管事的事情。
几个敏锐的商家,很快的也把手下的非法行当都收了,这短短地两三年,却是最最平静的时期。
或者说是表面上云淡风轻,私底下却是暗潮汹涌。
曹老爷急着把所有事情交给谢蔓,却还要分神处理那些见不得人的,蜡烛两头烧之下,身子情况大不如前。
谢蔓身上的担子越发沈重,见到曹景的时间也就少了许多。
曹景起头虽有些不满却也还能体谅。
而後对这情况渐渐习以为常,大半的夜里都在几个小妾的屋子里留宿,谢蔓能见着他的时机,静只剩下两人一同早膳的短短片刻。
曹景本性纯良,倒也不觉得谢蔓跟着曹老爷学商有何不妥。
谢蔓本就聪明,倘若一生都待在屋子里,才真真是糟蹋了她的巧慧。
可婆母舅不这麽想了,那管事的大任,本该由曹景去做,如今生生地让谢蔓抢了去。
她本只有些不满,却在一个午後官家夫人喝茶时,听了人家碎嘴。
说什麽谢蔓如今掌了家,还有没有把婆母放在眼里。
做什麽也不需要先请示了,简直把自己当成这家的家主了。
婆母辗转反侧了一晚,隔日早膳便耐不住了。
一桌的菜才刚上,谢蔓尚未动筷,婆母已然出声。
「蔓儿,你跟着老爷学商也两三年有,婆母倒不是不准你做这些事情,不过你是否忘了为人妻该当要做的事情?」
婆母这一发难,谢蔓心头隐约的知道这肯定是来者不善。
「婆母何出此言?蔓儿不懂。」她低头。
「你与景儿成亲至今也已五年多,如今肚皮一点动静也无,莫不是都将心力花用於商场上,而忽略了此事?」
谢蔓难堪的沉默。
曹景坐在一旁,委实不知要从何帮腔起。
即便他真觉得谢蔓委屈,可两人之间的陌生感是这麽剧烈。
他有时看着谢蔓,会忽然有种这并不是他当初迎进门的尚书千金。彷佛当年那个水灵的娇滴滴少女,再这几年间,已经死去。
而今坐在他身侧的,是一个与蔓妹妹相同长相的人儿。
他并不识得她。
「行了,大清早的,你说这个做什麽?」公爹开口喝斥,「两小夫妻都还年轻着,急什麽?」
「怎麽不急?」婆母一听公爹为谢蔓说话,火气更甚,「蔓儿整日就跟你忙东忙西,何曾有时间好好跟景儿相处,後头那几个妾,又怎麽能跟正妻相比?莫不成老爷竟是希望庶长于嫡?」
倘若这话里讨论的不是她,谢蔓都想起身为婆母叫好。
这话里真真是站稳了礼,叫人无从辩驳。
公爹懊恼的看着自家夫人。
自然他也明白这话里并非全无道理,可如今是讨论这些事情的时候吗?太子党越逼越紧,而圣上的身子却一日不如一日。
这几年若不是圣上尚且安在,能替他们挡挡太子,曹家早已经让太子灭了。
许多牵涉过多的,他虽在一一收尾,可总不能突然收手,这样只会引起圣上的注意。
他也不是没想过要直接面圣,将曹家的处境一一说个清楚,让圣上主持公道。
只是圣上早已经不管事,即便愿意替曹家出头吧,那究竟能起到多大的作用,尚且未可知。但明摆着的却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圣上会老,而太子会成,他若一时赌气告了这御状,照着太子这性子,即便当下不发,即位之後,仍然是要找曹家麻烦。
倘若真是如此,那倒不如先撑着。
太子虽是难缠,可也还算是有原则的,只要不踩着太子的痛点,倒也可相安无事。
「你就别在这事情上头做文章了,两小夫妻,该有子嗣自然就会有子嗣,那什麽的嫡庶,难道你还没办法吗?」公爹疲惫的叹了口气,「蔓儿,你别放在心上。」
一听这话,婆母整个就炸锅了,也不顾着曹景与谢蔓还在场,立马就发起脾气。
谢蔓不知所措的看着曹景,又看了看公爹。
她跟着公爹学得这几年,经常跟着公爹应酬,有时也替公爹算算帐,打打下手。
两人相处的时间多了,自然也就多了点默契。
此时谢蔓一见到公爹对她使眼色,她立刻警觉的拉着曹景溜了出去。
两人并肩走在回屋的小径上。
一时静默无语。
谢蔓几度想要开口谈这回事,可又不知道怎麽开口,反倒是曹景先问:「这些日子,你……学得好吗?」
谢蔓想笑,却又觉得一阵悲哀。
也许她跟公爹都错了,不应该把这事情瞒着婆母跟景哥哥,这是一家人的事情,本该一家人一起承担。
可话到了嘴边,却成了谢蔓唇角的一抹弯度,嘲讽的笑。
「很好啊,是有些挫折,不过有公爹手把手的教,也出不了什麽大乱子。」
她哼笑了声,却吓到了曹景。
他用一种很错愕、很诧异、很……恐惧的眼神看着谢蔓。
谢蔓望着他那复杂的神情,即使两人都未言说,却都已经心知肚明。
「我、我……」曹景我了几声,终究没把那句陌生说出口,只是退了开,乾乾的笑了笑,「我还有事。」
他说完这句话,几乎是落荒而逃的离开。
只留下谢蔓一人独站原地,心头五味杂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