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Taipei Times — Page 1
1998年9月/台北
今天是中国技术学院新生注册的日子，炎热的一天。男孩的母亲陪同男孩前来注册，刚经过大门穿堂就听到有几个新生在吆喝，询问路过的其他新生学号跟班级，男孩觉得这些人真聒噪，後来才知道这些人都是自己的同学。因为今天是建筑系报到的日子，所以只会有本科系的新生报到，而新生又以学号的尾数单双号来分甲乙班。
带头的小玮跟男孩打招呼：「你好啊，我学号是003是甲班的，你是甲班还是乙班阿?」
男孩大概知道小玮的用意了，来炫耀自己第三名入学的，男孩简单的回答：「甲班。」
小玮更高兴了，继续问：「我们同班耶，你几号?」
男孩仍旧冷冷地回答：「1号」小玮觉得自讨没趣的喔了一声便离开了。
母亲问男孩：「哩那A安ㄋㄟ?郎价你热情尬哩怕鸠呼，哩拢谋反应，到了新环境要多认识新朋友阿。」
母亲越过男孩叫住了小玮：「我们从台东来的，你们呢？」
小玮：「伯母好啊，我住台中，你们找到房子住了吗？我们租一层还有个空房间，若还没找到看要不要跟我们一起住。我叫庄子玮，你呢？」
男孩：「我是李牧晨，我已经找到住的地方了，谢谢。」
没有太多交谈,简单的注册完後男孩及陪同母亲离开回到租屋处整理行李,然後陪同母亲到机场候机,母亲的任务结束,搭乘当天下午的飞机回台东,距离起飞时间大概20分钟,母亲给男孩一个拥抱,要男孩好好照顾自己,男孩红着眼眶要母亲自己才要好好保重身体,一位持有极重度身心障碍手册的母亲因为担心男孩而拖着病体不辞辛劳的奔波,陪同男孩寻找适合的住所及注册,纵使男孩一再强调自己可自行处理,母亲还是不放心的跟着来到台北陪同,当母亲通过登机检查门,进入候机室直到看不见母亲的身影,男孩的眼泪从眼眶中不争气的滴落,回到租屋处,男孩哭得唏哩华啦,直到班机预定抵达台东的时间,男孩才外出打公用电话回家询问母亲是否已平安到家,在与母亲通完话後,男孩才安心的开始思考晚饭要吃甚麽?
开学的第一天,新导师及班上同学自我介绍,全班大概50个同学,女生占2/5,在男孩的眼里,实在是没有一个称得上优质的对象,也许是因为男孩本身是家中独子,三个姐妹的聒噪令男孩对女性抱持不以为然的态度,虽偶有女同学告白,但自视甚高的男孩却未曾交过女友,开学第一天就这样在喧闹中渡过
紧接而来的建筑设计课才是本科系的重点科目,这一科被当就注定重修了,建筑设计一般会有3个设计老师,每个老师特性不同,有兼课的实务派讲师,约聘的理论派老师,还有着重思考训练的老师,依老师特性大致可分为,天堂组,地狱组以及正规组,
天堂组:大部分时间无所事事,每周设计课前一天用草图笔勾勒出构想即可,大部分就是出一张嘴去说服老师~俗话说的好~好的老师带你上天堂就是这个意思~
地狱组:每周有画不完的图及报告要去做,经验值累积最迅速~操死你~
正规组:定量的作业及报告,稳稳当当走实际路线,按部就班,
建筑设计一学期有两次评图,简单的说就是有两次段考,两次都过了~那就恭喜你,顺利晋级,没过呢~很多乾脆就休学了~第一学期是最难熬的~上学期大概就陆续阵亡了10个同学
男孩被分到正规组,正规组老师姓苏,是台北市开业建筑师,戴眼镜,操着特有口音的国语,讲话很有渲染力,黑的都能讲成白的,
接着老师开始讲述本次设计案内容,基地大小,位置,使用分区,容积率,建蔽率…下周的作业首先是针对人体工学尺寸做报告,就是了解我们使用的卫浴,厨具,书桌,沙发,床,椅子…等,为什麽我们从小到大都不觉得生活有甚麽差异?但是现在长大後回去小学上个厕所才发现,小便斗怎麽那麽低?这就是所谓的人体工学设计,因为设计是依据当时人体高矮胖瘦,年龄大小,性别所设计出来的尺寸,大学生去用小学生的东西当然不适合,这个报告主要的意旨在於让建筑系的学生多融入自己的生活,才能设计出符合大众使用并为大众所接受的作品,
男孩因为有NO.1学号的光环,自然而然招来许多同学主动接近,这就像在情势不明的环境下,靠在大树边总是没错的,男孩很自然就拥有了不错的人气并交到朋友,虽然男孩也清楚这都是表面的,一旦发现自己不如他们,马上树倒猢狲散,当作业确定之後,马上大家就开始讨论要去哪借书,去哪看家具,团队大致就以三大设计组下再去分为2-3个小团体,
牧晨,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一位来自台中的同学张家维主动邀约,其实男孩心里是不太愿意的,因为男孩知道一群外来客怎麽比得过地头蛇熟悉,但是还是答应同行,接下来几天,大家在学校图书馆找资料,毕竟听说本校建筑系图书馆的资料在台北也算数一数二的,然後假日一起约到南京东路的IKEA环亚店拿型录,并且看看家具,在2008年那时候网路虽然已经普及,但跟2014的现在比起来,还是有一段差距,网路的资源并不是很丰富,大部分网路的应用在於沟通,联系,以及档案传输,MSN是当时最普及的通讯软体,
除了设计课因为必须用到绘图桌,所以在设计教室上课,其他课程还是在一般教室,教室座位横七竖八,大家各自己选位置坐的,在这时就可以看出哪些是认真的学生,很多女同学都挑中间靠前排的位置,然後男同学就围绕在这些人旁边,男孩挑了第二排倒数第二个位置,因为男孩视力很好,所以从以前就都挑後面的位置坐,再者,依据男孩的经验法则,被点到问问题的都是老师视线可及的范围,大概就是前四列,偶尔点个最後一列,所以男孩喜欢坐在倒数第二列上,
老师面对新生也是磨刀霍霍,感觉新鲜,幽默的微积分老师_简称高粱~头发虽不多,但男孩很喜欢他,因为他废话不多,讲课也简单易懂,常常想到就来个随堂测验,微积分老师喜欢在发完考卷後,沿着第一排由前到後,绕道第二排,逐一巡视学生作答,男孩在第一次测验时即震惊了老师,因为老师刚从第一排走到第二排就看到男孩押着考卷趴着睡觉,老师不禁皱起眉头,心想这学生也太夸张,就算不会写也要稍微试试吧,程度未免太差,於是拍拍男孩的肩膀,示意男孩起身,然後迳自抽起压着的考卷阅览,一看之下面部表情马上180度的转变,皱着的眉头换成和蔼的笑容,责备的眼光变成嘉许,静静地一边将考卷放回男孩桌上,一边说大家要快点写喔,已经有同学写完罗,这时全部同学都把视线聚集到男孩身上,因为考卷才发下来不到10分钟,男孩何止写完,还拿了个全对呢,而这其实是男孩刻意的,刻意趴下睡觉引发老师注意,他知道如何把握机会在最短的时间惊艳众人,男孩的举动只为告诉众人,不要以为我们同班程度就差不多,我们的LEVEL是不同的,其实男孩最厉害的便是数学,但联考却马失前蹄,数学只拿到25分而惨败,上不了台大或台科大,
接着下来的几天,男孩在各科目上都有抢眼的表现,尤其是属於数理方面的钢筋混拟土,静力学…等,但也不乏有些偷鸡摸狗的打混老师,每次上课都在讲他生活上的琐事,或者新闻,上课大概只占10分钟,对於这类老师,男孩是很不以为然的,所以常常翘掉这些课,因为男孩认为得不到新知识与其听八卦不如睡饱更重要,也因为这样,在第一学期男孩就因为旷课太多,操行差点不足60分被退学,
新学期很快地在忙碌中迎来第一次段考,有很多同学邀男孩一起复习,其实说穿了就是有些题目不会解要请教,这天7.8个同学聚在学校旁边的麦当劳,各自带着自己的笔记本复习,并且已准备好一些题目请男孩讲解,男孩拿出自己的笔记本,依序开始解答流程,男孩的笔记只是针对自己比较不清楚的部分做了些自己看得懂的符号,对其他人来说根本看不懂,第一题讲解完,很多人已经头脑七荤八素,东倒西歪,大家心里想,照他的鬼画符谁听得懂阿,男孩心里也OS:SHIT~程度太差…我以後还是自己复习就好,浪费我的时间,这时众人决议用抄的最好的那份笔记来请男孩讲解,而大家决定采用王虾米的笔记,於是不到10分钟的时间,每人手上都有一份虾米的笔记~还是彩印的,男孩看了看在抬头看看虾米,心里对女孩的第一印象是,绑马尾,长相清秀,笔记抄得真好,除了用红蓝黑三种颜色的笔,还加上萤光笔区分,连绘图的部分都拿尺规出来使用,算式过程也写得很清楚,但是~~为什麽会看不懂呢?最後男孩为女孩下个定义:不聪明,而其他同学的疑问更大,心里想,这家伙都翘课,上课有一天没一天的,笔记本像鬼画符,为什麽他都会解?终於有人提出了这个问题,子玮~你都不上课怎麽会算题目?男孩缓缓回答:课本上都有写啊,又不是原文书,此时众人拜倒~原来如此,男孩心里OS:这些家伙是在上什麽课阿!!
随着期中考的结束,班上的同学也熟稔了起来,在一次基本设计课,老师要求学生挑张自己最喜欢的照片,并只能用一条条3-5公分不等的直线来描绘,在这次作业上,众人看见虾米用线条绘出的金城武照片,真是徐徐如生,男孩开始留意起这位坐在他右前方位置上的虾米,每天若是第一堂上课,一定拿着一杯热奶茶进教室,迟到是家常便饭,刚开始男孩每天都很准时上课,但渐渐地发现,准时的学生大概只有1/2,於是男孩也开始入境随俗,除了有些连续性的课程男孩会准时上课之外,其他非连续性的,背诵性的课程,男孩就常常第二节才进教室,第一学期还没到期末,男孩迎来人生中第一个转折点…搬家,因为男孩住的是6F加盖,除了夏天很热,男孩姑且可以忍受,但是隔壁住了个恶质的中年室友,每每将电视声音开得很大声,影响男孩入眠,经几次沟通无效後,男孩兴起搬家的念头,而在此时,正好遇上也同样在台北念书的表哥林家贤要搬家,因为他住在永和离上班的民生社区太远,所以想搬到松山区这边,就这样两个人开始找房子,最後找到信义区永吉路巷子里的房子,这是个老房子,东面及北面全是玻璃窗,而且是很古老那种押花玻璃,窗户会有缝隙,冬天会有冷风灌进来,厨房只能当仓库,夏天更是会晒瘫人,因为早上起床太阳直射进来,完全挡不住,但搬家的时候是冬天,两个人又没经验,哪知道房子还要看方位,谁想的到那麽多呢?就这样两个人住进了30巷这间3楼老房子,也因为这样拉近了与虾米的距离,因为虾米就住在松山区,与男孩家骑车不到10分钟的距离,
某个星期四下午最後一节课正好是静力学,小田鸡老师上课到最後10分钟,忽然开始在黑板上出题,大家心里想这大概是下次上课要交的作业吧,大家慢条斯理地慢慢抄写,只有男孩边抄边解题,在老师写完题目後5分钟,刚好下课钟响,男孩也写完了,此时小田鸡老师说,每位同学都要把黑板上的题目算完给他看才准下课,顿时全班一片哀号,小田鸡老师也不理会众人的哀号声,迳自收拾上课资料准备回办公室,边收边说,写好的拿到办公室给我看,就在老师整理得差不多要离开讲桌时,男孩站起来趋前走向老师身边,将解好的题目给老师过目,老师的视线从讲桌上的公事包移到男孩脸上,部分根本完全听不懂的同学也抬头注视着男孩的一举一动,然後老师双手放下公事包,并接过男孩的笔记,看着笔记然後以讶异的眼光看看男孩,接着说:嗯,好,你可以离开了,然後将笔记交还给男孩一边笑着说,看吧,不是做不到,只是愿不愿意做的问题,说完就自己带着公事包离开了,男孩在众人的目光下回到座位整理自己的书包准备离开,在离开的同时男孩注意到多数同学渴望的眼神,男孩本来是打算直接离去的,没别的原因单纯显示出优越感,但是男孩看到右前方的虾米好像头脑快打结了,四处跟人求教却不跟自己求教,男孩心里有股说不出的不悦,心想段考的笔记都是你提供给我的,你就算开口问我,我也会卖个人情给你,我有这麽不近人情吗?全班就我一个算完题目,你眼睛是瞎了不来问我要问别人,到底是怎样?忽视我就对了,於是男孩从书包抽出笔记拿过去给虾米,然後说了句~赶快抄,在虾米讶异的同时,几位同学已经凑到她身边,催促她赶快抄写,一个抄完又分散给其他人抄写,大概半个小时後,想抄的人全部都抄完也陆续拿去给老师看了,而那些少数坚持自我的同学看着其他人纷纷离开,终於也顾不得颜面跟其他同学借来抄写,而男孩呢,在前面几位抄完原稿并奉还後就迳自离开了,而虾米在回家的路上被几位同行的同学追逼询问,李牧晨干嘛那麽好把笔记本借你抄,从没看过他对班上谁那麽好,你们有甚麽关系,他是不是喜欢你之类的问题…八卦就因为一个不经意的举动这样传开,
隔天上课,就有些八卦的人用暧昧的眼光看着男孩,那副嘴脸的意思大概是~我都知道了啦,你就是喜欢虾米对吧!男孩也懒得理会那些眼光,自讨没趣的一群人起哄不起来就慢慢地回复正常,而男孩被这样一个氛围所环绕,自己心里也起了疑惑,我喜欢她?她长得那麽普通,虽然在班上算好看,但放之於认识的女孩当中,她顶多排个第十名吧!我喜欢她?我是有病吗?她又不聪明,我干嘛借她抄答案?她COPY笔记给我~只是礼尚往来吧?男孩试着在心里为自己的行为做合理的解释,这天男孩开始试着跟虾米交谈~用传纸条的方式,「你为什麽昨天不会解题却不问我?」『你就看起来要走了阿,就只好问别人』男孩心里想~原来是有想过要问我的「你不问问看怎麽知道我不会帮你」『你看起来就不像会帮我的阿,我怕被拒绝自讨没趣』男孩心里想原来是这样啊「我有那麽冷漠就是了」『你就是给人这样的感觉』「以後有问题问我吧~不要跟别人讲」『真的吗?』「是阿不过不要跟别人讲就是了」『OKOK』就这样两个人拉近了距离,而上课传纸条也变为两人排除无聊课程时的最佳方案,而两人熟稔之後男孩因为住的近又顺路,便提出要接送女孩上下课的建议,但是女孩却说了一些令男孩觉得很瞎的理由,我爸妈都会在我家附近出没,方圆1km以内的人我妈都认识,如果你送我上下学,那些人一定会跟我妈八卦,我妈不希望我现在交男朋友,男孩心想~方圆1km会不会太夸张阿,这是在拒绝我的意思吗?反之,男孩却开始陪同女孩搭捷运转公车上下学,只因跟女孩在一起很自然很开心,对台北的人的防卫心在她面前全然卸下心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