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桌上的袋子里拿出了煎饺跟冰奶茶,放在她面前。
她拿起筷子,慢慢的嚼着。
大熊还在看着那幅画。
小精灵好像离他越来越远了。
他心里忽然浮现这个念头,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恐慌。
但还没厘清那阵恐慌是怎麽样的情感,鲜少人拜访画室居然让人按了门铃。
小精灵咬着筷子,偏着头看着大熊。
他一脸莫名其妙。
「你有客人?」
「啊?」小精灵想了好一会儿,「应该没有。」
大熊才不信她,这家伙除了画画之外的事情,就没有放在心上过。
他走到门边,先从鱼眼里头看了出去。
外头是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
带着一副黑框眼镜,合身的衬衫,很有一点韩风味道。
大熊想了想,他见过这人,是小精灵系上的学长。
他拉开了门,「早安,你这麽早就来了?」
学长显然没料想到居然有人比他更早来,脸上有些错愕,可是一见到是大熊,又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我来看看小精灵的进度。」
他的话才说完,小精零嘴里咬着煎饺从客厅里头踱了过来。
「凯军学长,你怎麽来了?」她的声音脆脆的,很难形容,但是却觉得那声音里头还带着一点水分,像是雨後屋檐滴落水珠的清澈感。
他笑了笑,「昨天说要来看你,你忘记了吗?」
小精灵很茫然的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大熊。
「对不起,我忘了。」她很诚实的道歉。「什麽时候的事情?」
凯军摆摆手,不愿意继续在这件事情上纠结。
「没什麽,大概你那时候在睡觉,所以也就记得不是很清楚。」他耸耸肩,带着点笑意,「我能进去吗?」
大熊侧了身,小精灵咽下了嘴里的东西。
凯军走了进来,却跟大熊一样,让小精灵那幅画给吸引了目光。
他安静的看了一会儿。
「小精灵,这是你的手笔吗?」他问,转深的时候推了推眼镜,眼里有掩饰不了的赞叹。「这幅很特别,非常特别。」
小精灵乾乾的摸摸脸。
「是我的。」
凯军颔首,「就算这麽特别,也看得出来这是你的风格。」
其实她真的不懂是哪里有风格了……就是一个很明显的失误,她只好一直去弥补……
大约是小精灵的表情太过明显了。
凯军对她笑了笑,指着那一笔,「这一笔,是失误吧?」
小精灵惊讶的看着他,而後笑起来。
真的,就算大熊看不出来,可是这麽明显的状态,没道理内行人看不懂。
凯军学长一向很擅长评析,像这样的状态,是不可能错过的。
她还想解释什麽,只是凯军又说:「不过,这个失误很好,真的很好。」他沉吟了一会儿,转头看着小精灵,「像是一直飞在天上的天使,终於踩在人间,所以脚上沾上了尘土。」
他指着那一笔,「这一笔,就是尘土。」
小精灵哑然说不出话。
大熊在一旁也是各种静默。
怎麽他就看不出来这些事情呢?
他看着小精灵,她的脸上也是一片惊讶,是不是也跟他想的一样?
※
小精灵安静的看着他。
其实呢,她就是个失误……被说成这样,她都不知道该不该承认了。
凯军对小精灵这种反应倒是习以为常了。
这是他们系上的少数几个真正的天才,天才就是以一种接近非人类存在的状态生存物种,那就算反应不寻常,也都算是很正常。
「我可以看看那幅复合媒体的作品吗?」他问。
「……喔。」小精灵被问的回过神来,「那里。」
她带着凯军走到一边的墙上。
「作品的名字我还没想,等到弄好了,再来想想看吧。」她说着,然後开始跟凯军解释这幅作品。
小精灵的声音渐弱,或者是他沉浸在自己思绪里头听得不是很清楚。
大熊只是看着那两人的身影。
小精灵的身形,让她不管跟谁站在一起都显得那样娇小而脆弱。
可是他头一次有一种小精灵已经不归属於他保护的失落感。
或者就是这样的。
等到两人渐渐长大之後,随着学习的方向不同,就像是曾经有过交点的线条,最後终归要渐行渐远。
他已经不能一眼就从小精灵的画里找到她想说的事情了。
很久很久之前,只有他可以从小精灵的笔下知道小精灵的心意跟想法。那时候她还是一个很不善言词的女孩。
现在想起来,这想是某种暗示,暗示她其实是个天才。
只是,这个结论怎麽就这麽的让他觉得不舒坦?
如果小精灵真的是天才,那他还能继续用这种方式保护她吗?
他肯定自己是个普通人,普通人的生存模式,适合小精灵吗?
大熊忽然就迷惘了。
看着小精灵跟凯军比手画脚解释的兴高采烈,他只有一种被关在门外的生疏感。
好像,那是他们的世界,他不应该在那里头。
他转身想走却又觉得自己这样太不礼貌,却没想到小精灵走到他面前,仰着脸,「大熊,十点了耶,你要去图书馆了吗?」
赶人啊!?
他是很想这样问,只是小精灵怎麽会知道他心里的想法?
她的脸上都写着关心,他也明白自己就是这时间去图书馆报到的,不能怪小精灵这麽问。
「那……」他把小精灵拉到一边去,矮下身低声的问:「你学长呢?」
小精灵虽然不明白大熊干麽这麽做,但是大熊让她不明白的事情多了,哪里差这一件?
因此她也没怎麽深思,很坦率的说:「学长说想要买我那幅画,可是我还没画完,而且也不知道要卖多少钱。」
大熊皱起眉。
「跟他说不卖。」
小精灵一愣,「为什麽不卖?」
「那已经让人买走了。」
「啊?」她更加的摸不着头绪了,「谁买了?」
「我。」
大熊毫不思索的答。
「你要买?我送你就好了啊。」小精灵脱口而出,然後才忽然觉得,重点好像错误了。「不是,你要啊?我怎麽不知道?」
「那你现在知道啦。」大熊说。
其实,他就是不想让小精灵的东西,落掉另外一个人手上!「去,去跟你学长说,那已经是非卖品了,你要是敢卖人,回头看我怎麽修理你。」
「咦?喔……」小精灵困惑的应了下来,然後回头走没几步又问:「那你现在要去图书馆了吗?」
「干麽?」
「没有啊,我就是想说,晚上你可不可以帮我买翡翠柠檬啊?我突然想喝。」小精灵嘿嘿的笑得很可爱,「太阳太大了我不想出门。」
不知道为什麽,大熊听见这话之後,心情忽然变的很好。
「嗯,那顺便帮你买晚餐,你就不要出去晒太阳了。」他语带宠腻的说。
「好啊。」她笑起来,「吃蒸饺。」
学校附近有一家很好吃的蒸饺,小精灵要是没有别的东西想吃,一周里头可以七天的晚餐都吃蒸饺。
大熊笑睨了她一眼,「知道了,画留给我。」
「好。」她应声,朝着他挥挥手,「掰掰,晚上见。」
「嗯。」大熊心情很好的离开了画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