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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年,五月天,十万人出头天演唱会。

我买了票,应该走进去的,参与过去八年(或者九年)我未曾参与过的。

第一次我终於要贴近他们了,而不必隔着萤幕。

这是我向往的呀,和其他人体温相触,陌生但因着同样信仰而一起。

第168场演唱会,最原始的地方。

我却走不进去。

没有陈睿濬。

我没有办法忘记我们的约定。

「要一起去看五月天哦!」

「或者等他们来台校,哈!」

我站在场外,直到门关上。

演唱会开始了。

演唱会进行多久,我就在外头站了多久。

至少,至少我们曾如此接近。

我就这麽站着直到笑忘歌,我听见阿信的声音,隐隐约约没那麽清楚,如果怎麽样,把你身边的谁,总之手牵起来,把手牵起来那段。

不知道怎麽地,我就哭了,当我听见阿信这麽说。

2008年,几乎全世界的人,都遭遇、面临着最痛苦的一年。

这一年除了金融风暴,之於我,还有两件特别的事情发生。

一件发生在2008年的前半段,也就是金融海啸还没有正式大爆发的前半段时间,睽违已久的选秀节目,突然又出现在电视上面,以一种奇妙的姿态延烧、火红,第三届星光大道出现的林雨宣,让我走在路上一直被指指点点或者直接地询问。

甚至那一年我根本没有回到台湾,在澳门就饱受这样的错认。

就连妮妮都打电话来问我,是不是我用化名回台湾参加歌唱比赛。

原来我真是一头雾水,直到看见照片,才发现我们的眼脸,甚至给人的感觉都挺相似。(当然声音不是,我唱歌没有她那麽样好听。)

「不好意思,请问你是林雨宣吗?你唱歌好好听而且好可爱,我好喜欢你噢!」

「呃,不好意思我不是,你认错人了。」

「啊?这样啊,真不好意思,因为你们真得长得好像哦。」

这种情节层出不穷,占据某一种程度上我的生活,但以上这种状况还算是好的。

「不好意思,请问你是林雨宣吗?你唱歌好好听而且好可爱,我好喜欢你噢!」

「呃,不好意思我不是,你认错人了。」

「我懂、我懂。你不想被人家认出来齁,对不起喇我还叫那麽大声,那我不说,你可以帮我签名嘛?如果不行的话,那握个手就好。」

怎麽推托都推托不掉,这种情形就令人困扰。

不过被说成很像一个可爱女孩,还是值得开心的。

这一件事情让我的生活多了点微妙的插曲,但尚改变不了我的作息。

而另外一件事情,不仅改变了我的生活,更严重影响我的未来。

另外一件,不只是困扰,可以说是懊恼,以及更多更多负面的形容。

那是金融海啸的後半段时间。

也是我们悲剧的延续,剧情中悲哀最高潮的开端。

几乎是全人类遭遇的悲剧,正和我们绑在一起,以至於我们之间,只有变得更糟。

如果金融风暴没有发生,或许我们,还能有那麽一点,一点点,选择的权利吧。

只有,也只能,我们之间变得更糟。

我们重逢了。

当很久很久以後,你再度遇见那一个人。

你再度遇见那一个人,对他的感觉仍然和当初一样,

你还会抱持着什麽样的期待?

不知道是从哪里看见的一段话,当时的我,愣住许久。

答案却是立刻就有。

如果是问我,这句话是问我,那麽。

我,我希望永远,永远都别再遇见他。

我希望永远,永远都不要再遇见你。

再见面会是怎麽样的场景与情形?

分手都这麽多年了,心理建设是应该自然的。

只是,我也一直这麽希望着,希望能够永远别再和你重逢。

毕竟,假如真有一天我们重逢了,又应该怎麽样去彼此面对?

为了这一个未知的机率,我练习不下千百次。

当再遇见你的时候,应该要怎麽样地表情。

在接近这个街角的时候,在走进或者走出一间店的时候,在靠近每个交界的时候,更或者前往一个新地点的时候。

我都以为会遇见你,我几乎战战兢兢,无时无刻地准备着。

我渴望遇见你,却又害怕遇见你。

後来的我才明白,有些人缘分到的时候,怎麽躲都躲不掉。

缘分不够的时候,怎麽样都遇不见。

分手这麽多年,我假设性的场景一次也没有出现过。

命运却偏偏挑在这一天让我们碰面。

也许这是注定,告诉我们,早就该对彼此死心。

原本以为,至少大学毕业之後,父母亲才会收回我的自主权。

没想到,自由意志在高中结束之後,也差不多跟着结束了。

在母亲一再地提醒下,我和哥哥一同参与所谓的台商亲子会,美其名是亲子会,实际上,却和相亲大会没有两样。

因为只剩下一年就要大学毕业,要说心理准备也做得差不多了。

面对前几年完全空白的感情状况,老实说,我的心莫名地平静,平静到认为自己,能够完全接受未来一切的安排。

可能我以为自己不会再遇见你的关系吧。

所以我没有太多顾忌,就从澳门回到东莞,去参加这样的餐会。

只是,这个圈子不过就是这样小,我又怎麽会有这样天真的想法呢。

往後的我常常纳闷当初那一个没有多想的自己,为什麽会这样天真。

会场很明亮,感觉得出一种豪奢感,虽然天花板没有垂吊大大的水晶灯。

被精致艺术过的花,满满围绕着餐会场地的边缘。

每一朵,都是如此地新鲜艳丽。

笑笑地就在我要转身寻找猎物的同时,角落一瓣略枯的颜色撼动我。

向前走近,在一捧红色玫瑰中,花束下边一朵,最外围一瓣。色泽淡了,转黄。靠近这朵玫瑰的满天星也是,有一些细细碎碎的白色转淡了,泛黄。

突然让我想起,有人曾在绿林道上,将每一片树叶刷上绿色油漆,整条林荫大道於是绿的美丽,整条林荫大道上的树木也死地凄丽。

其实这是一朵黄玫瑰吧,谁把它给漆红了呢?

当我想着这个问题的同时,眼睛却是看着那些满天星。

就算漆红了又怎麽样呢,它的本质,也还是一朵黄色玫瑰,并不会改变呀。

满天星。

我撇过头,看望会场中,莺莺燕燕围绕的地方。

我猜想着,会不会最抢手的猎物就在那中央,要在什麽时间靠近比较适宜。

然後你就转了身,眼睛对向我的。

空间和时间就好像凝结了一样。

静止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