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自戀》 — Six‧澎湃的悸動，洶湧的心痛 (1)
「不好意思，虽然我知道以穹不想见到我，可是……」睡梦中有个飘渺的声音传进耳里，睁开眼，因为窗外太强烈的光芒而短暂失去了视线，适应了几秒後才看清眼前的景色。空无一人，刚刚那个声音是我做梦吗？是一个满不想听见的声音。
「我想跟以穹道歉，所以让我见她一面好吗？我保证我绝对不会对班上的同学多说些什麽的！」真的是她的声音？我不是在做梦啊……
「好吧，你等我一下。」脚步声渐近，出现在我眼前的不是哥而是九月。
「以穹，你醒啦。」微笑走近我，伸出手抚了抚我的头，声音温柔的不像平时的他：「你哥去上班了，早上换我照顾你。」被他奇怪的温柔给吓到，我皱眉，用质疑的目光看着他，他也不动如山的跟我玩瞪眼游戏，但终究他还是输了。
「欸欸欸欸欸，你这是什麽眼神啊！」翻了白眼，终於脱离了那莫名其妙的形象。
「没有，只是觉得你还是这样就好。」微笑，这样的他让我自在多了。
「欸欸，我是想说如果我像过去那样什麽都不在意的话，不知道你会不会多想什麽，所以才这麽做作的变成这个样子，没想到你居然不领情。」九月叹了好大一口气，将气氛营造的像是我伤了他的心，而且伤得不轻。
「谢谢你啦，」握住他的手，再次笑着说：「不过你不用装啦，我又不是这麽不了解你，当然知道你的温柔是藏在心里的啊。」再说如果他真的不在意我的话，根本没必要浪费休息时间来这里照顾我。
「算你会讲话。」他也笑了，然而下一秒像是想起了什麽，换上一张严肃的面孔，再次开口时欲言又止：「啊、以穹，外面有人要见你，不过如果你不想见的话那就算了。」似乎是怕我的情绪太激动，九月很努力隐瞒是谁想见我。
「是张佩芬吧？」刚刚听见的那个声音真的不是做梦。不知为何她的声音对我来说还满好认的，也很熟悉，就算我们说过的话就那麽多而已……啊、又想起王裕萱她们的脸，心又纠在一起，有点难受。
「……嗯，没错。」从一开始的想说谎，到最後坦白，我不知道是什麽改变了九月的想法，只知道他的眼神中不再带着欲言又止的情绪，是相反的坚定。
「我没关系，她在外面等很久了吧？」九月点了点头，我放开他的手让他走到门外，接着张佩芬的身影出现，奇怪的是……她的表情、举动似乎不再让我难受，因为她像是带着某种我能够承受的情绪来见我的。
「呃，以、方以穹，我知道你现在也不想看到我，不过、不过我就是有点话想跟你说。」没错，她不再像从前那样让我反感，不知道是什麽改变了她？
「叫我以穹吧。」毕竟都在这样的场合看见我了，继续叫全名有点生疏，「坐着说吧。」我指了指病床旁的椅子，在瞬间想起了哥，但下一秒张佩芬的话吸引了我的注意。
「对不起。」低下头，张佩芬一坐上椅子便激动的说。
「对不起……什麽啊？」我不解，很疑惑。
「就是之前一直谈论你哥哥的事情，一定让你很不舒服吧？很抱歉，我一直都这样，很不懂分寸，要不是我妈知道了这件事把我骂了一顿，我大概永远也不会知道那样的举动会让你难受吧。真的对不起。」
这大概是第一次收到外人的对不起。
「我承认之前讨厌过你，但那是因为你跟那些、就是王裕萱她们在一起，那一次放学……有种你选择了她们也讨厌我的感觉，虽然你也许真的满讨厌我的。本来我带着看好戏的心情观察你跟她们的相处，但是当真的看见你被伤害之後我发现自己很丑陋，对你有所愧疚，加上我妈说的那些话……所以想跟你道歉。
我去找班导问过你去哪里，但班导怎麽样也不说，会知道你在这里是因为我爷爷刚好住在这间医院，那天看见你哥哥、间接知道你住在这里，不过你放心，只有我一个人知道而已，我想你也不希望同学知道这些事情……总之、就是这样，说完对不起我就先走了，免得你难受。」说了一大串让我难以吸收的话，结尾後便起身打算离开，我拉住了她的手。
「不会，我想我不讨厌你了。」对她微笑。
会讨厌她是因为她对哥的意图很明显，让我觉得自己受了冷落，但老实说那其实也说不上讨厌吧，只是反感而已，她也没有做其他的事情让我讨厌啊。
「呃、真的吗？」她有些怯懦的问，而我微笑点头。
「我以为我的过错很难被忘记或销毁，至少、至少我以为你从今以後不会想看到我的脸，就是那种程度的讨厌……啊、我也不知道该怎麽说啦，反正很谢谢你没对我那样做，还有，对不起你。」我发现她这个人其实让我很自在。
讲话很直接，感觉不藏任何想法在心里，之前会对哥这麽主动也是因为个性的关系吧？然而当时的我为什麽会对她反感呢？好奇怪，连我自己也不懂。
「不要再说对不起了啦，事情没有那麽严重。」摇手，再次努力的想完整表达我的想法。
「是吗……那、我知道这个要求感觉怪怪的，但是就是，那个、我还满想跟你做朋友的，不知道你愿不愿意？」看着我的眼神又是有些害怕的感觉，我想也许她不像表面那样勇敢吧？
「啊、啊、啊，我要先跟你说，我讲话真的很直接、根本不经过大脑，所以就是说……真的愿意的话要先想过这些，先有心理准备这样。」打断了我的答案，她又劈哩啪啦说了一连串的话，我笑了。
「我知道啦，从一开始就知道了。」她看着我笑，表情说明着觉得不可思议，而我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对於过去完全被排挤在同侪之外的我，居然因为同学而笑了？是真的很开心所以才笑的，我很清楚。
「老实说我也没什麽朋友，他们都说我太白目了。」搔头，她也笑了。
「那太刚好啦，我们都没朋友……」
「所以你是说，我们就当彼此的朋友吗？你愿意当我的朋友？」她的脑筋转得满快的，我再次点头，她开心的捉着我的手，很激动。
「你也是第一个愿意跟我做朋友的人。」她突然垂下嘴角，看着我，声音因为情绪变得稍稍低沉：「没关系，我相信以前不愿意跟我们做朋友的人看到以後的我们，一定会忌妒死的。所以我们的感情要比他们还要更好才行。」
「嗯。」附和她的话。
她的手机在沉默中响起，接完电话後她再次对我露出笑容：「那麽以穹，我先走了，我要去照顾我爷爷，有空我会再来看你的，掰掰。」匆忙的离开了。
缘分大概是最奇妙的东西。一开始最看不顺眼的人现在是班上唯一跟我有联系的朋友，而原本对我好的人……我沉下眼帘，不愿意多想。
「以穹。」听见呼唤，我抬头，是小光姊。
「小光姊？你怎麽来了？」看见她，有些震惊。
「听九月说你住院，墨岑还有橘子都跟我来罗，大家都很担心你。」小光姊坐在刚刚佩芬坐的椅子上，今天的她有点不一样，似乎不再那麽活泼，更像是一个姊姊，温柔的摸着我的头，带着浅淡的笑容及我不了解的眼神。
「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很在意小光姊的眼神里到底想说些什麽，或是藏着什麽，那个眼神太沉重了，也太不像过去的她。
「不过其他人怎麽没有进来？」只有小光姊一个人。
「我要他们先在外面等，想跟你单独说说话。」握住了我的手，小光姊眼眶里的湿气让我瞬间愣住，呆呆的与她对望着，连问她怎麽了都说不出口。
「以穹，不要说对不起，不管发生了什麽事情，走到这一步绝对不会是你的错，一定要记得这一点。」她温柔的说着，手指轻柔来回抚着我的手背，与其说是姐姐，不如说更像妈妈吧？虽然两者对我来说都太陌生。
「我大概知道发生什麽事情，是我要阿阳告诉我的，因为想知道是什麽让你难过。是同学的事情吧？阿阳说他也不是很清楚，因为你似乎太难过，有些语无伦次。」悲伤再次被提起，不自觉又鼻酸了，目光又模糊，好讨厌，可是克制不住。
「以穹，我想你很自责吧？」点头，终於忍不住大哭，那罪恶感不断填满我胸口，让我很难过也很难受。
「没关系，我知道一定很想哭，所以你尽量哭吧。但是哭的同时我希望你能听听我说的话。」不停抹掉我的泪水，她脸上的温柔笑容已经很模糊，但还是深刻的印入我眼里，她说的话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