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了眼今天的日期,七月二十三,恍惚觉得有些不对劲,绞尽脑汁却也想不出所以然,头又逐渐开始有些晕眩,索性抛在脑後,不再思索。拨了一通电话给summer,告诉她我还是决定下午不回去了。

满身酒气倒不是最大的问题,而是在随时有可能晕倒或再度陷入酒精的状况下,去不去工作都没有意义了。

到了公寓门口,恍然发现一整串钥匙还遗落在公司抽屉里,我伸手探进信箱里拿走黏在洞口上方的备用钥匙,摸到了一张材质不同於平日的缴费单的信封。

我谨慎的拿起信封,怕一个不慎信封就被现在精神恍惚的我给弄个碎裂,印在眼前的是一张粉嫩的梦幻喜帖,完全不在预料之内。印象里在入冬的时节信箱里才会塞进三三两两的几张喜帖,而且向来收到的颜色不过是严肃的玫瑰红,仅是一些四处对人邀请的工作夥伴,不好弄得不符传统。

我边踏上楼梯,边拆开喜帖,那名字和照片我看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是大学时一直照顾我的学姐。

打开房门後慵懒的卧在沙发上,手里还拿着那张红色炸弹。

粉嫩梦幻倒是很符合她的个性,地点也是在酒店的露天花园,他的选择和当年的气质都如出一辙。

我伸手算了算,我不过毕业了三年多。

那位学姊也就大我一年,二十六岁结婚还是算挺早的,也挺冒险的。

因为在一起了五年多,顾骞尧也曾跟我讨论过结婚这件事,当时也没说我就会嫁给你,而你就会被我娶什麽的,却很自然聊起了将来「自己」的婚礼要怎麽举办,什麽场地,给什麽礼物,办什麽活动。

之所以没有说过将来「我们」结婚该怎麽做,大概是因为我老是觉得生活中充满变故。谁能说得准呢?我是不是你的新娘,你是不是我的新郎。

所以变故果然就发生了。

人果然是不能太未雨绸缪的。

我常常想时间像是湍急的河流从近在眼前的这头,游荡到远在天边的那头;小时候多麽想要长大呀,以为长大是件令人骄傲的头等大事,可是当我飞速的游荡到当初的那头,我已经拥有小时候认为的苍老了。

我们的同一个世代里原来结婚这个词,逐步被纳入,我看着喜帖上照片的笑颜,似乎除了哀叹以外什麽也没有。

我突然想起了被收起来的箱子,起身到角落的柜子里拿出大学毕业时整理出的相册。第一张摆的便是初入学时的活动里和学长姐们的合照,我比对了下两张照片,她原本明朗清新的脸庞受几年岁月的洗礼,变的娇奼许多。

转眼移到照片角落,我似乎除了发型变换外无甚改变,而站在我旁边的顾骞尧,他似乎年年都在变换。他那时目光清澈,率真无忧,他以一个温暖而清爽的年少姿态竖立在我身旁。因为人多不好挤进相片框格里,他看我的眼睛淡淡地说:「进来点,这样照不到。」而後轻轻揽我的肩靠向内侧,随即又礼貌的放手。

我记得那时我下意识的看向他,却因为他的侧脸逆着光,我看的不甚清楚,因此眯着眼定格了好几秒他的样貌才在我眼前聚焦,以至於拍下第一张照片时我带着些疑惑一瞬不瞬盯着他。第二张照片时我才配合众人的姿势,展着笑靥摆着紧跟镜头。

後来分发照片时,我猛然想起那张可能是严重失败品的相片,我佯装好意地为几个同学发团体照,待到手里剩下一张完好一张失败的照片时,我拿着那张完好的照片给他,说:「这张给你吧。」

他勾勾嘴角道谢,我回以一笑,转身离开。

他那时就是个温和而话不多的大男孩,话虽不多却仍懂得与人相处。我所见过的所有话少的人里头,不是笨拙不擅交谈,便是心机深沉不可深交。他却是例外,既不笨拙也不深沉,他的目光清澈原本应该十分冲突,但却没有。

别人以为他的话少与认真执着就是冷若冰霜,我不以为然。

所以我才有别人所没有的勇气,拿着照片朝他走去。

晚上想打开电视时,我才察觉阻挡在那前头两日的纸箱。大婶早就告诉过我整理好他的东西,我还不怎麽在意,我本来打算寄到他鲜少过去的他自己房子里,没打算讽刺的寄到别处,但想想已经说过了垃圾那样的话,这些东西整理起来就不具价值了。

推开那些厚重的纸箱,里面的衣物散落出来。他前一阵子事情不多,经常过来住,当大婶都敬重的称他为先生时,其实他放置在这里的东西不过就两个纸箱子而已。

少的连一个房客都不如。

我将衣物捡起随意丢到箱子里,推到门口,打算像垃圾一样的处理掉,口袋里的手机传来简讯声。

我立刻掏出来看,以为是紧急的工作事件,传件人的姓名却让我静默了一会。

没有看错,顾骞尧。我还没删去他的名字。

他说,看看今天。

看看今天?

我蹙眉思考了两三秒,想起坐在车上时也觉得今天似乎有事还未完成。可是什麽样重大的事情可以让他撇除愤恨来联络我?什麽样的事情比起几日前才分手的前女友在你面前晕厥还来的重要?

既不是什麽重大节日也不是纪念日,即便是节日也不再具有纪念意义。我勾唇一笑,删掉简讯,没有回覆的打算。

可是今时今日的我,又怎麽能知晓未来的我以什麽样恼怒的词语来咒骂自己?又怎麽能看到同一片星空下的另一端,他犹豫了半晌才下定决心按下的传送?

当时的我并不认为,我的字典里存在後悔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