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拜托你行行好,别一回到家就忘了自己是个人好吗?」这是骆子贞进她房门後说的第一句话。杨韵之全身上下只穿着一件长版背心裙,毛巾还裹在头发上,听见敲门声,她只起来开个门,跟着又继续赖回床上,既不理会地板上、椅背上,还有床尾边那一大堆乱丢的衣服,也没打算起来吹头发。

给她一份文件,上面记载了不少说明事项,骆子贞说学联会要编纂一份刊物,需要好的文笔来撰写,因此她打算私藏这份肥缺,公器私用,留给自己人。

「意思就是说,这会有稿费?」杨韵之眼睛一亮。

「不但有,而且远比你想像的还要多。」骆子贞问:「前阵子不是听你说要找打工?把你到外面去打工的时间省下来吧,用最拿手的方式赚钱,还可以磨练自己的文笔,对你的梦想应该会更有帮助不是?不然你到处找,又能找到什麽喜欢的工作?」

「是呀,我找了好几个徵才的地方,但是都没中意的,要嘛钱太少,再不就是工作内容太无聊。」她躺在床上耸肩,又反问骆子贞的家里可好。

「也不过就那样。」骆子贞也耸肩。之前请了一个星期的假回屏东,为的是爷爷的葬礼。大家族的长辈过世,本来就琐事繁多,她又是爷爷生前最疼爱的长孙女,当然诸事更少不了她的参与。

「说到梦想,你毕业後要干嘛,要回家去帮忙吗?」躺在床上,杨韵之想了想,忽然问。

「帮什麽忙?种田吗?吃饭我会,下田我可能没办法。」骆子贞哑然失笑。

夜已经很深了,在自己的房间里,骆子贞想起刚刚杨韵之的怪问题,脸上还带着苦笑。心想,怎麽会以为我要回家种田呢?我可以精准算出各种商务细则的实际运用,也可以在各种外币汇率的兑换中演算自如,还可以一眼窥出股汇市中那些指数起伏的个中奥妙,但天知道一亩田里,到底哪时候要施肥、要喷药或除草?那是没有数据可供参考的工作,这个她只有一窍不通的分。

坐在书桌前,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慢慢写完作业,伸个懒腰,打了呵欠,看手机时才发现时间已经凌晨两点多,另外有封李于晴早在几个小时前,就已经传来的网路讯息,打开一瞧,里面居然是好几个网路笑话,下面还有一行注记,说:『数字不能使你发笑,而我大概只能惹你发怒,所以今晚你若算累了数学,请扬起嘴角再入睡,晚安。』

「无聊。」啐了一口,根本没看那些笑话,她直接把讯息给删了。忙了一晚都还没洗澡,心想这时间总不会还得排队进浴室,她正打算下床,去衣柜找找换洗衣物,结果却听到外面客厅传来喧哗声。纳闷着,但还不及出去查看,就有人急促地敲着房门,而一开门可不得了,姜圆圆差点撞了上来,她兴高采烈地嚷着说要吃消夜。

「又消夜?」骆子贞瞪眼,「几个小时前吞下肚子的永和豆浆,难道只是你的幻觉吗?」

可是不由分说,姜圆圆开心地说什麽东西都摆好了,就在顶楼的阳台上,要骆子贞立刻上去,不由分说,她张开手就要拉人。骆子贞一边抗拒着,一边责骂:「又要去屋顶上胡闹,是想让我被管理室的警卫骂吗?」可是她话还没说完,杨韵之已经换好休闲服,从自己的房内走出来,帮着姜圆圆,两人分列左右,扯着骆子贞的肩膀,她一脸妩媚地笑着说:「警卫室还不容易搞定吗?那个总干事一拿到我的手机号码,高兴得比中乐透还开心,就算我们今天晚上把屋顶给掀了,他都不会介意的。」

「程采,你死了是不是?出来制止这两个疯子呀!」两手被抓着,骆子贞只好大叫,但程采显然没打算站在她这一边,只见这个摸了一整天排球後,此时脸上还敷着面膜的女人,依旧活力充沛的样子,她从客厅跑过来,帮着姜圆圆跟杨韵之,直接抓起了骆子贞的两条腿,合力就把人给扛出了门。

大楼的屋顶上通常鲜少人光顾,向来也不上锁,之前骆子贞她们还来放过烟火,也在这里野餐,因此非常熟门熟路。此时一上来,在门口边已经摆好了折叠式的小桌子,上面搁着一堆串烧跟盐酥鸡,还有两大瓶可乐,以及一手啤酒;此外,一瓶无糖绿茶很显然是给骆子贞特别准备的,桌子上方拉出几条灯泡线,七彩的灯光闪动,像是在过圣诞节的气氛。

「就算只是消夜,你也不该穿得这麽邋遢吧?」皱起眉头,李于晴指着骆子贞脚下的塑胶拖鞋,除了他之外,还有另外三个陌生人。

「为什麽你会出现在这里?」骆子贞错愕不已,想起那封她才刚看完的简讯,还问:「你不是应该在家睡觉了吗?」

「本来是要睡了呀,但就有人嚷着想吃消夜,非得把我吵醒嘛。」李于晴一耸肩,看向了姜圆圆跟程采。

「想说……人多一点比较热闹……」程采小心翼翼地说。

「所以我们就决定……每个人再各约一个朋友……」姜圆圆跟着说。

骆子贞傻眼了,站在桌边正在撕开纸袋,让热腾腾的盐酥鸡香气冒出来的,是一个头发削得更短的女生,一脸英气逼人的模样,比男人还像男人的女人,今天下午大家在体育馆已经见过面,那是程采的新欢;另一个正在纸杯里一一斟上饮料的,则是姜圆圆班上的同学,骆子贞也认识,至於最後那个男生,不用问也知道了,他已经跟杨韵之手牵手,在一旁差点就要拥吻了,那当然是她最近交往的对象。

「我骆子贞像是可怜到这种地步,都没半个朋友愿意赏光,来我家一起吃消夜了吗?你们就算要自作主张替我约人,难道找不到其他选择,非得打开那个『闲杂人等』的抽屉,拿出这样的货色来?」骆子贞哭笑不得地说。

「别老这麽爱记恨,不过就是拿你名字开过几次玩笑罢了,需要一天到晚诅咒我吗?亏我传了那些笑话给你,想必一定都没看,才会这麽缺乏幽默感。」李于晴一点也不介意,他从脚边一个纸袋里,拿出一个塑胶袋包装的东西,打开来,居然是长度快跟骆子贞一样高的一面红色鲤鱼旗。一边拉扯着线,让旗子迎风飘了起来,李于晴将线头递到骆子贞的手中,说:「听说这年头,很流行送鲤鱼旗给女生,刚好,我的名字跟鲤鱼旗的发音也很像,这样你高兴了吧?」

「杨韵之!」一声喝,骆子贞将那对浓情密意中的爱侣给硬生生拆散。把人叫过来,也把旗子递过去,她说:「我知道这家伙肯定是你找来的,现在事情由你负责,把旗子挂起来,挂到管理室的门口去,你给我照三餐鞭打这条鱼!」

-待续-

有些爱是用不着说的,无声中自然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