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藏在記憶中 — #05-2

我瞪他：「你这样不让我进去什麽意思？我来探病。」

他关上门阻隔我关心的目光：「你不能进去。」

「为什麽？」我眨了眨眼，表情大概很蠢。

他淡淡说：「我外公有失智症，随时随地都把人当他以前的部下在骂。」

我能体谅：「喔，难怪里面那麽热闹，你外公以前做什麽的？这麽大官威。」

「军人。」他回答得特别简慢，依旧没请我进去的意思。

我不死心：「这样吧，我其实挺有长辈缘的，大部分老人家看到我都是满嘴的称赞，而且我都来了，不如还是进去打声招呼吧？」

「不方便。」他一口回绝。

我给堵得心浮气躁，却只能微笑：「……OK，既然你都这样说了，我就不打扰了。」

他定定看我，看我什麽时候走，我觉得寂寞。

「那这个给你，你饿的话可以吃，另外这是我的手机号码，如果你有什麽需要都可以跟我说。」我把饭盒交给他，还有写着手机号码的纸条，又仔细补了一句：「任何事都可以。」

「知道了，你走吧。」他那双眼尾微微下垂的眼睛看了眼电梯的方向，催促人的意思挺明显的，人挺不耐烦的。

这什麽态度……我脑子抽风了才在这里被他用看蝼蚁的眼神对待。

「那我走了。」我转身，踏着轻快的脚步，才不让他看出恼羞。

早知道就不要特别挑一件好看的便服穿来给他看了。

我在医院大门遇上国文老师。

她是大包小包，看到我就说：「宋晶，你身体不舒服啊。」

我莫名不想被她看出我是被赶走的，抬起下巴说：「习惯性偏头痛而已，我正准备要走了，家里的司机送我来的，不好意思让他等太久。」

她点点头，说她赶着走，就去搭电梯了。

我本来真的要走了，念头一转，想起了什麽，又追过去。

她搭的电梯早就已经关门了，另外几部电梯都还没到，我冲向逃生梯的方向，死瞪着楼梯。

「六楼，只要爬六楼，宋晶你可以的。」深吸口气，我用跑百米的速度往上冲。

等我汗流浃背，灰头土脸推开六楼逃生口的铁门，走出来时，正好看见国文老师从病房里走出来，姜安武和她说了几句话，她侧耳聆听，画面微妙的小美好。

接着姜安武回房，她拿着热水壶去装热水，我则躲在转角的墙後……冷笑。

「不是说外公随时随地都在骂人，不让进去的吗？老师就可以？她难道比我还有长辈缘吗？我攻陷长辈的手段可是一流的，我在长辈圈中就是无往不利、号称大家的孙女，你知不知道！」

自顾自说到最後，我那个气呀，连路人见了都要退让三分。

再待下去我的形象有毁於一旦的风险，我非走不可，推开逃生口铁门後才想到干麽又走楼梯下去，我痛骂自己傻了，抚平裙子和头发後走出逃生梯间。

「宋晶，你还没走啊？」国文老师正好挡在我面前。

你看，人生就是这样，不想被看到的情况总是会被看见，不想见到的人总在下一个转角处，这该多坑人啊。

「我好像有东西掉了，所以原路回来找。」

「好像？」

「隐形眼镜什麽的。」我随口胡诌。

「你不是没近视吗？」

我远视行不行？我这时候特别想这样问候她，看在她是个老师的份上，我才尊敬她。

只是，只要再听她说一句话，不，一个字，我都会受不了，於是我匆匆告别，想也没想，又往逃生梯走。

……自从认识姜安武後，我老在绕远路。

「是喜欢吧。」

「你说什麽？」我不敢置信还兼不齿地盯着小星，我觉得她说话没头没脑。

「是喜欢没错啊，你分明嫉妒国文老师可以进去，你却不行，这不是喜欢他是什麽？」

听听，是不是很没道理的一番话？

「崔小星，我当你是朋友才跟你说，你怎麽可以这样都不好好听别人说话？我不是说了他用外公会乱骂人拒绝我进去，之後却被我发现让老师进去的啊。」这话我是说得咬牙切齿，用力到牙根都发酸了。

小星笑了下，特别不屑：「什麽被你发现？你分明是跟踪老师才知道的。」

「我是想证明自己猜得对不对才追上去……我那是去应证，什麽跟踪，难听死了。」我拧了她的嘴边肉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