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懂这到底是怎麽运作的,但似乎只有我感觉菲尼斯出现在我的生命中这件事情很惊奇。我才发现在大家认知的世界里头,我早上搭校车都会跟菲尼斯坐、贝丝下午有了巧克力饼乾会分我们俩一人一块、杰佛瑞跟菲尼斯的爱情观很相似,两人聊起来可以把我跟莉莎直接屏除在话题外。

她像是存在了大半辈子那般,有时候我没有去注意,差点也要忘记爱神的故事。

奇妙的是,在校园里头遇上德瑞克、又或是山姆与乔伊斯,他们都异口同声,说菲尼斯跟我帮了他们很多。萨莎会提醒我记得把《嚼世妙探》的漫画拿给菲尼斯,而山姆还能够明确说得出舞会的衣服是菲尼斯挑的,但他们却怎麽也想不起菲尼斯究竟实际还帮了他们什麽。

「说得出口的话,那可就恐怖了。」

菲尼斯说这句话的表情没什麽改变,但语气带了些戏谑。

我听着忍不住笑。

「还看得到关联吗?听得见情绪吗?」

我问她。

「你看得见什麽关联吗?听得见谁的情绪吗?」她反问我。

我耸肩,「我倒是觉得,我好像看得见你的渴望,因为你的视线没有离开过那个千层派。」

当然,作为人类的菲尼斯相比起来是多了些人性,只不过千层派这种东西她一点都不会去承认。

我最後用我自己想吃当作藉口买了下来,想当然尔,菲尼斯在我吃了第一口之後,就全部都占为己有。

菲尼斯不幸地跟我们上到同一堂文学课,现在她觉得无聊时还不能把自己往窗户外头丢,所以老是趁着布朗宁先生转头时拿纸团扔我的头,不知道为什麽她能够抓好时机点,我抓狂想揍她之际总被布朗宁逮个正着。

她记得这一整条走廊每个人的置物柜密码,这真是极为恐怖的事情,想到她曾经隐形时都不知道偷看了些什麽东西就让我感到不寒而栗。她说她记我的密码记得最清楚,我就那几组在更换,所以偶尔我欣慰在柜子里找到文学课的读本,但带到班上却发现是包着书皮的《闪电侠》时,总清楚明白是谁干的好事。

她还是喜欢作弄我,这半点都没有改变过。

「爱情呢?这里的爱神消失了,那要谁来负责才好?」

她回到我身边的那几天,我有问不完的问题。

「桑德斯,他会负责接管我的工作。」

「桑德斯?那是另一个爱神吗?」

菲尼斯点头。

「祝他好运了。」我说,想到菲尼斯是爱神的日子,波折不断。

「祝你好运。」菲尼斯对着空气说,我这才意识到,身为人类的我们,一定看不到爱神的存在的。

这样想着,或许桑德斯这样听着,在某个我们看不见的地方正对着我麽竖起大拇指,也说不定。

然後,菲尼斯的确是这个街区最貌美的美漫宅。

莉莎拖着杰佛瑞去看他一点都不感兴趣的奶昔帅哥的时候,我跟菲尼斯就结伴到漫画店看漫画。漫画店店长似乎是有点暗恋她,每期最新出刊会特别替菲尼斯留一本下来,照理来说会引人非议的,但似乎没有人对於让书给菲尼斯有什麽不满的。

「人正就是正义吧。」我挥着《正义联盟》的书,说乱七八糟的双关语。

她接近冷淡地瞥了我一眼,低下头分秒必争般地看手上的漫画。

现在在公共场所她不用我替她翻页了,看漫画的数量就嚣张地像是没有节制那般。她跟萨莎很有话聊,两个人会讨论角色性格与背景、分析成分,最後预期剧情走向。像是学乖了一样,要是德瑞克不在的时候,她们俩会乖乖地到漫画店外头才开讲。

後来一直到近视配了眼镜,菲尼斯才终於对於看漫画这件事情有所节制。

还好她及早发现,近视并不深,也可能从爱神作为出发点,因此本身就很有本钱挥霍视力——菲尼斯只有上课看黑板时偶尔需要戴上眼镜。

粗框眼镜压不住那双天蓝眼睛的神采,替她添了点知性冷艳的气质。

「可惜呐,我以为可以压桃花。」我说,下课时看着她把眼镜从脸上摘下。

「不要幸灾乐祸了,当人类真够痛苦的。」

说到滥桃花,菲尼斯对於广大爱慕者的追求好像置若罔闻那般。

「万人迷我又不是没看过。」她说,「那种人真是够讨厌的。」

听起来就太愤世嫉俗了点,而且菲尼斯或许没有意识到自己正是个这样的角色。我窃笑,但不知怎的,明白那是个残存在过去的习惯,她会不由自主地去痛恨那种能引起众人羡慕、嫉妒、与强烈爱恋的角色。因为那样的人,让曾经的她很痛苦。

「那也好。」我伸手勾住她的肩膀,用种强烈的、宣示主权的姿态搂着她经过走廊,「你只能是我的。」

我几乎带有醋意的说,但最让我满意的,是菲尼斯的回覆。

她抬头几乎是理所当然、觉得我笨得可以的语气。

「我当然是你的。」

那天我们并肩坐在球场边,她仰躺在草地上,闭着眼感觉云朵从上方飘过。

我身边摆着的保鲜盒,里头整齐摆放的三明治是我叫我妈多做的。有时候奢求不大多的时候,我只想偷一点空挡,不过是些寻常的东西,不过如果大家都同意,这样的时刻就好比宝藏。在校园里野餐。

「安,多幸运。」

「每一天,我每一天都感觉不可置信。」

「我没想到自己也会渴望爱情,我没想到我也能够拥有爱情。」

她说着,睁开眼对上我望着她、挪不开的视线。

我啊,我也没想过爱上你,而爱上你之後有办法真的拥有你。

如今梦境都成了现实,所以想望居然得以兑现。

她伸着修长的手臂撑起身子,勾住我的颈子就吻了上来。

我低着头回应她,感觉她的唇很软、很冰凉,这麽熟悉的触感几乎要我想要哭泣。未妥善修剪的草儿就这麽放肆地围绕在我们身边,轻刺在我们掌下。

原来我从来,从来都没有失去过她。

「安。」

菲尼斯轻靠在我肩上唤我的名,单一个音节的名字,却把它发的好听极了。她指着远处并肩走着的一男一女,要我注意。

「我想那是真爱。」

「哦?你怎麽知道?」

「『感觉』。」

我们一同笑了出声。

她的手紧握在我的掌心,我们俩同望着远方未知的爱情。

风起,扬起散在空中的羽毛,像漫天的棉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