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泣夏鳴蟬之雨 — 《金 曜 日》§續§

一直以来,我就是这样看着所有人,看着他们在无法名状的丑恶感情中堕落着。

如果要我来说的话,大概就是一种深刻的自我厌恶吧,在他人闪烁并反射恶意的双眼中,看到卑微怯懦的自己;在不能抑制的兴奋的脸上,看到自己不真诚的笑容。

如果能不要这麽复杂就好了,明明如此告诫着自己。

冰凉的空气忽然的流动像是要把微妙又尴尬的气氛冲走一般,如果真是这麽一回事的话,那大概是因为我眼前的这位【透明】吧。

小指的关节红肿着,但我还是不停的写着,放学的钟声默默的敲打起来,又默默的寂静下去,可是无论这样的钟声重来几百万遍其实都跟我没有太大的关系。

白皙的纸张和手掌的侧边染上了铅笔独有的黑色,还带着点铅亮色的墨迹,开始模糊了本来就不是很工整的字体。

我意外的很喜欢这种彷佛放置已久、看起来相当具有心血的完成品,不为别的什麽,只是想替散漫的自己找一个认真的理由,尽管自己真的没有将视线停留在有着繁杂文字的课本上。

又像是恶作剧般,教室里只剩下我和他。

沈默蔓延在我们两个之间,正常来说,应该要想着「找个话题吧」,我却只是想着他不要开口就好了。

面对他,我没有自信能够扬起一个完美的,不真诚的笑。

我的面具似乎和那天的雨伞一样,成了飞向天空,不,成了天空一隅的装饰品,再美也会因为他的眼睛然後什麽都不剩下。

在沈默中,夕阳逐渐隐没,浅橘色的光取代了教室刺眼的日光灯。

没有温度的阳光。

我是这麽想的。

夕阳的橘色虽然是暖系的色调,但其实接近夜晚的冷意阻挡了光的暖度,是一个怎麽样期盼或伸手都无法汲取的热度。

冷不防的,他伸手。

「很温暖啊。」他微笑,「可是为什麽你却好像在发抖?」有吗?

不可思议的,他看起来彷佛冰冷的修长手指却有着会让人忍不住想要依赖的温度,在我的颈项附近留下会让人心跳加快的暖意。

我的诧异揉合着他让人无法理解的举动,因为是透明的关系吗?我可以从他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慌乱,或许该说是几乎要哭出来的表情。

就像是能反射一切的镜子,却有无法解释的吸引力,铅笔在不知不觉间掉落,啪嗒的声响在这个只有我们两个人的空间里格外大声,我只是几乎呆滞的看着他的眼睛,漾出了我不敢接受的温柔和笑意,让我,在一瞬间,无止尽的想要沈溺下去。

「我果然,最喜欢你了啊。」他轻笑着的低语。

我无法抑制的向後退,危险的不祥预感因为他一句话,一句分不清真心假意的戏语,突然的成真了。

忽的,我笑了出来,没甚麽不好的,对吧,自欺欺人一向是我所擅长和笨拙的啊,那又何必为了这种事露出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呢?

微笑着接受他的泛滥的温柔,也不会是什麽难事的啊。

这样的我,是不是,是一个最残忍的透明呢?我忍不住想到。

我微笑的伸出手触碰到他的脸颊,不同於手指的温暖,他的脸颊冰冷的让我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如果你懂的话就好了呢。」他只是一如往常说着我不想懂的话语,「这样的话,你就会......」

我就会怎麽样呢?

抱着些许期待看这他,他却没有把话说完,他盯着我,好像我应该要懂得。

是另类的祝福还是与我所想的,完全相反的诱惑?一向不喜欢动脑的我,开始为了这个无聊的问题快速的旋转着脑袋。

雨,突然下了起来。

原本相当清晰的夕阳,在被雨敲打过後的玻璃後变得模糊,我跟他同时转过头去,看着突如其来的大雨,原本被我忽视的钟声又再度响起。

「一下雨就想去探险啊。」他一边伸懒腰一边这麽说着。

我几不可见的点点头,尽管我真的不懂也听不见他那被滂沱大雨给盖过的声音。

我眯细双眼,想要将窗外的,下雨的景色看清,不过事实证明了,我只是徒劳无功罢了。

怎麽可能还看得清呢?我扬起了自嘲的笑,在这种讨人厌的下雨天里我根本什麽也触碰到不到,其实没有下雨也触碰不到的吧,但是下雨的模糊景色,只是让一切变得更加遥远。

雨继续淅沥着,我望向对我伸出手的,他。

「的确是,一个适合探险的天气呢。」我这麽说到。

即便我认为我自己无法在他面前笑得毫无破绽,但倒映在他黑色瞳孔中的我,却是笑得一如往常。

真的听不见啊。

我想听见的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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