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这位帅哥,等等、等等。」在通往山下村庄的道路上,一个戴着斗笠、蒙住了容颜的奇怪商人叫住了眼前的青年。
那是一个一身平民日常和服,但身姿俊俏挺拔的男子。
听到对方的话语,他微微一顿,回过头来。
那是一张极其俊美的脸,似乎是东西方混血儿,所以轮廓相当的深邃;乌黑如鸦羽般的及肩长发柔顺的披散着,微抿的唇给人一种冰冷帅气的感觉。
而让人忽略不了的,就是他那双恍若平静海洋般的深邃蓝眸了吧?
看到对方只是冷淡的看着自己,怪商人也不介意,笑着道:「经过此处的人很少……
来看看我的商品吧,说不定会是您需要的东西呢!不用金钱,只需要拿一点点东西跟我交换就可以。」
天泣漠然的看着他,心中考虑了一下这会不会是“二号”那边的人:「不用了,我对这个没兴趣。」
他的声音漠然磁性,有种低沉悦耳却带点微冷的感觉。
「欸?真的不考虑一下?像是这个用他人的秘密换自己的秘密的纸条之类?」
自己的秘密?天泣微微眯起眼,看向对方。
他的身份除了组织以外的人应该不会有人知道,这人能知道他什麽秘密?需不需要杀人灭口呢?
算了,看对方也没有什麽恶意,避免旁生枝节,还是跟他玩玩好了。
小翔跟麻生回去了,初雪一个人待在神社,忽然觉得有点无聊……想了想,还是决定下山逛逛村庄,看看大家的状况。
一路上,大家就像平常一样过着日子,给人一种宁静祥和的温馨感。
初雪静静的看着,即使大家都看不见她,她还是在唇角勾起了一抹温柔而愉悦的微笑。
像这样宁静温馨的感觉,她很喜欢。
可就在她经过一条小巷子之时,忽然被人拉了进去!
她微微一愣,下意识的便想挣扎。
怎麽回事?一般人不是看不到她吗?是谁能抓住她!?
「别动。」
磁性中带着微冷的悦耳声音在耳边响起,那有点熟悉的感觉让她乖乖的安静了下来,转头看向对方。
「天泣?」她小声的惊呼道。
由於对方压低了音量,所以她也跟着压低音量。
他……大概又是在躲避之前追杀他的人了吧?
天泣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同意她的话语。
「你……在躲人?」清灵柔和的嗓音低声询问着。
天泣似乎打算开口,但又注意到什麽似的,直接转身将她困在自己的臂弯中,在她有些惊愕不解的目光下;一只手抓住她的手腕避免她挣扎,同时以另一只手勾起她的下巴,就这样吻了上去!
「呜……」没料到会这样的初雪呆住了,白皙柔嫩的脸颊上浮现一抹绯红。
天泣俊美无双的面容零距离的在她眼前放大,他身上似紫檀又有点不太一样、温醇惑人中带点药味的气息包围着她、比起一般人来说略冷一些,但还是很温暖的体温……
他,又受伤了吗?
脑袋瞬间快停止运转的初雪下意识的这麽想着,接下来才想到是自己被吻了。
该怎麽说呢?那种情绪,有点羞怒但又有点担心,说讨厌不讨厌,说喜欢也谈不上。
那是这百多年以来,她第一次经历到的情感。
他的吻很温柔,像是以唇在品味她唇瓣的芬芳甜美,就好像吻着他命中注定的恋人一般,那样的珍惜、那样的魅惑。
半晌,唇分,只听得他在她耳畔低语:「……抱歉。」
他的气息还包围着她,耳畔他的声音是如此的磁性惑人,让人不禁有些难以抵抗,可……
感觉到他放开自己,退开了一步,初雪不禁情绪复杂的以枫红色的眼眸看着他:「……为什麽?」
握了握拳,最後她还是放下了手,没有直接给他一巴掌。
「我在躲人。」想了想,天泣还是加上了一句:「现在的我打不赢他,而他刚刚正好经过。」
老实说,现在看来,那个怪商人的“秘密”後半段更像是预言哪!他真的遇到“同伴”了,但神灵又是?
听到这话,初雪虽然还是难免感到在意,但依然有些担忧的开口:「……那现在呢?没事了?」
天泣犹如深邃海洋般的眼眸看向小巷之外,点了点头:「但不安全,得马上离开。」
听到这话,初雪犹豫了一下:「……去我那边吧。」
天泣微微一顿,还是点了点头。
一路没什麽大碍的回到神社木屋,初雪回眸看向天泣,想了想还是开口道:「……为什麽他们要追杀你?私人恩怨?」
天泣摇了摇头,淡淡的开口:「我不打算把你卷进这件事来,等伤好之後我就会离开。」
初雪原本还想说些什麽,但想了想还是沉默了下来,只是欲言又止的看着他。
看着她有些悲伤、担忧、无奈,还有一点点不知名的羞愤的美丽枫红眼眸,天泣想了想,还是开口道:「刚刚的事情真的抱歉了,权宜之计。」
不过……老实说他平常是不吻特殊任务目标以外的人的,大概因为她的气质、性格,加上是自己恩人的关系吧?他并不会像对一般人那样反感。
否则,他也不会拿这个来摆脱“二号”那个家伙的追杀了,对方毕竟清楚自己从不吻特殊任务目标以外的人的。
但为防万一,他还是尽快的离开了现场。
初雪轻轻一叹,摇了摇头,老实说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麽……会觉得有点难过、有点生气?
因为被他夺走了初吻?还是他拒绝了自己的帮助?又或者是什麽原因?
「我知道。」开口如此回应後,初雪忽然有些不知道该说什麽的停顿了下:「这里很少会有人来,你好好休息吧。」
天泣点了点头,按照记忆走向上次的客房,他的记忆力很好,倒是不需要她再带路。
天泣从自己之前一次出任务所得到的、一个特殊的行囊中拿出了这几天准备的一些日常用品与衣物。
这是一个类似百宝囊的行囊,体积很小,但能装的东西还可以。
说起来怪异那边的东西也满特别的,至少以现在的世界科技来说,这种东西还真的做不出来。
「天泣?我进来罗?」这个时候,初雪的声音响起。
天泣淡淡的应了一声,将百宝囊收起来。
初雪拉开了拉门,怀中还抱着药箱,看到她这模样,天泣愣了一下,接着还是开口道:「其实不用帮我疗伤也没关系的,我自己能处理。」
初雪摇了摇头,清灵的枫红眼眸认真的看着他:「你不也说过我医术很好吗?你这样……我不太放心。」
天泣无声的微微勾起唇角,从她的反应看来,她明明是第一次被吻;她也不是属於爱慕他或者主动送上门来的那些众多女子,看得出来她的反应挺传统的。
他可没忽略到,初雪原本是想送他一巴掌的,只是後来忍下了。
即使这样,还是会担心他吗?这女孩也太过善良了,难道就不怕他图谋不轨?
原本他可是打算,如果她真赏他一巴掌,他就不闪躲了,反正她确实没必要让他占便宜。
毕竟她总归是救过他,他再坏也还没坏到那种地步。
於是,他很是坏心的、故意露出既然如此,那就随便你了的神色,开始脱起上衣来。
果不其然的,他看到初雪呆了呆,白皙的脸颊不禁微微泛起红晕,下意识的微微抱紧了怀中的药箱的姿态。
他勾起唇角,轻笑道:「怎麽了?不是要帮我治疗?」
他……笑了,这是她认识他这段时间以来,第一次见他这样轻松愉悦的微笑;平常顶多就是动作细微的勾勾唇角,就好像对於一件还算有趣的事情,就必须得露出这样的反应一般。
虽然他的动作给人的感觉完全不会生涩僵硬,但就是感觉不到他有任何的开心。
不得不说,他笑起来真的很好看,那双海洋般的湛蓝眼眸彷佛会勾魂一般,让人不禁为之失神一瞬。
可是,就算她再单纯,她也看得出来他是在故意捉弄自己了。
这人真是!!
她不禁有些赌气的微微嘟起嘴,原本想说乾脆用力点痛死他好了,但在接触到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时,她还是下意识的放轻了力道,细心而温柔的替他治疗。
天泣没有忽略她细微的表情变化,他原本可决定了万一她真的这样,就放给它痛的说?反正,他早就习惯这类疼痛了。
注意到他身上之前的旧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甚至还有一些比较轻微的甚至连痕迹都快消失,初雪不禁有些惊叹:「你的伤好得真快,而且都没什麽痕迹呢。」
天泣弯了弯唇角:「职业跟环境问题,如果身上一堆伤疤,一旦被看到,很容易引起怀疑的,所以我有稍微研究过这方面的东西。」
「职业?」初雪不禁有些疑惑,是什麽样的职业会常常受伤跟被追杀,还需要保持好皮相避免被发现呢?
老实说,生活单纯的她还真想像不到。
天泣只是微微点头,没有多说什麽的转移了话题:「这里很少人来?可我最近偶然听到的消息是说,这里有不少人会来祭拜的说?」
虽然最近一直在山区间活动,顺带反狩猎那些敢来追杀自己的家伙,但总还是有从那些路过的猎人什麽的口中,听到一些关於这里的消息的。
不过……这里供奉的稻荷神,好像也是叫初雪呢?
该不会,这里所谓的稻荷神,就是眼前的这个女孩吧?听说这里可是发生过不少次人们在山上遇到山难或困难,被稻荷神所幻化的少女所救的乡野传说。
记得他们提到的,稻荷神所幻化的少女有着雪白的长发、枫红色的美丽眼眸,给人的感觉很宁静温柔,说起来也都刚好符合……
注意到天泣打量也似的目光,初雪不禁微微红了脸,原本温柔纤细、清灵脱俗的气质在这样的姿态下,显得更加娇弱了些。
老实说,不太像传说中那些神灵高高在上的姿态呢?
「是啊,可是神社的本体是在前面的那株大枫树下嘛!这里是我的住处,自然很少会有人过来。」
听到初雪的回答,天泣微微点头:「不过我听说这里供奉的稻荷神也叫初雪?」
老实说,他是不信神的,他的父母曾经那样虔诚,结果不管怎麽祈祷、为宗教奉献,到最後还是惨死在人口贩子手中……就在他的眼前。
当他日日夜夜深陷於绝望之时,也从未看过什麽神灵。
从那个时候起,他就决定了再也不会相信有什麽神,唯有自己、唯有自身的实力,才是不变的真理。
所谓的神蹟,只是人们在机缘巧合下的误会。
至少,他从未见过什麽神蹟,生存得越久、看透那些宗教人员、高官、贵族们的丑态,他只觉得宗教这种东西从头到尾就是一种骗局、是世界上最大的诈骗集团。
可笑的是,因为人们自身的脆弱,所以不得不依赖这些冠冕堂皇的东西。
就好比曾经的他与父母。
初雪有些不知所措,难道她要说她就是这里供奉的神灵,他能进来只是因为她想帮他吗?
可……说起来为什麽他看得到她呢?那个时候她可不知道他就在那边呀。
难道,是因为她一直想帮他吗?
就在她还在思考怎麽回答时,忽然看见了他眼中的那一抹冰冷悲凉与绝望怨恨,像是对世间的一切都已经看透,所以冷冷的露出了嘲笑的那种感觉。
不只是对世界,也是对自己、对一切的绝望与无声嘲笑。
……为什麽他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呢?他……到底经历过了什麽?又回想到了什麽?
她不禁想起了当年自己也似乎曾经有过相似的情绪,只是那个时候,姐姐的出现拯救了自己。
所以百多年以来,她努力的成为一个称职的稻荷神,为得就是能替姐姐偿还当年犯下的杀孽、祈祷姐姐能够幸福,哪怕自己不一定能再见到她。
那些罪,全都是为了她、为了这个弱小无力、什麽也办不到,只能依赖着姐姐的她而犯的。
可……天泣跟她不一样,她至少还有姐姐拯救了自己,但他呢?他给她的感觉,像是长久累积下来,对一切不再抱期望了的样子。
对她而言,姐姐的存在就是一种救赎,哪怕当年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姐姐痛苦、哭泣,自己却什麽都做不到……
如果是现在的自己,能不能做些什麽了呢?能不能……也救赎需要的人们,哪怕只是一点点?
她不禁伸出手,想碰触他的指尖。
注意到初雪的动作,天泣没有闪躲,只是微微勾起了唇角。
她……那样的眼神,就好像也感受过跟他一样的痛苦,可这又怎麽会呢?他是个杀手,以杀人为业之人;而她,却很可能是高高在上的神灵。
虽然,他不信神,可如果神是这麽可爱而娇弱的一个女孩,感觉倒也挺不错的。
不过,若真要这麽说,他今天可是亵渎神灵了呢?
他……是如此的自私贪婪啊!明明觉得自己不可能得到救赎,却也不想拒绝眼前的女孩对自己释出的温柔善意,但又不肯随意的让她走进自己的生活中呢?
虽然,这有很大一部份原因是不想将她牵扯进来。
或许是因为,她是除了父母之外,第一个对他毫无要求或慾望、想要对他投以温柔善意的人吧?
在那麽多年历经生死与世间凉薄以来,他反而有点不太习惯世界上真能有如此善良温柔之人呢。
这个时候,听觉敏锐的他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了细雨淋漓的声音,犹如春季诗歌回响。
又下雨了呢,他最喜欢的雨。
「我……很喜欢雨天。」恍若叹息般的低语。
听到他这麽说,初雪枫红色的美丽眼眸静静的看着他。
记得,他们相遇之时,也是下雨的天气呢。
说起来,天泣这个名字,如果解释为天在哭泣,刚好也是下雨的意思。
「因为,只有天会为我哭泣。」他微微勾起唇角:「所以我给自己取名为天泣。」
他的眼神跟语调都是那样的平静而淡然,虽然收敛了刚刚的那一丝真情流露,却莫名有种悲凉感。
初雪不禁感到一丝触动,那种孤寂感……在她还未成为稻荷神、身为游荡的妖魂之时,也曾感受到过。
可她很幸运,至少她曾有一个那样温柔的姐姐愿意为自己付出一切,直至自己死去。
天泣的愿望,应该也跟这个有关吧?
只有天会为他哭泣吗……他从前过的,究竟是怎样的生活呢?
看着初雪,天泣似笑非笑。
她,真能明白自己的感受吗?他……不需要同情,可今天却对这个女孩破例的真情流露了。
这或许是种危险,不过偶尔这样,却又不透露太多重要的讯息,应该也是没关系的吧?
念此,他穿好衣服站起身,在初雪有些惊讶不解的眼神中开口:「我去准备晚餐吧,这几天又要叨扰你,不做点回馈实在不太好意思。」
初雪微微一愣,接着看着他说完便离开的背影不禁莞尔。
天泣,真的是个很奇特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