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繁華如夢 》 (繁華三部曲) — 第一部: 繁華初現 / 第32 節

第一部:繁华初现/第32节

在外岛服役最怕过年,倒不是每逢佳节倍思亲,而是没地方去。许多店家打烊,不用说贾天佑最爱的书店,就连小吃店都不营业。

这个岛方圆几里,一个上午就绕完了,剩下来的时间只能望着大海,想念伊人。

海是这麽湛蓝,海依偎着天一直到地平线的尽头,无论多麽遥远。但是他只能一个人在这里数着浪花,无语问苍天。

「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李清照《如梦令.春晓》

驾驶兵小吴看贾天佑一个人无聊,带他去街上看电影,

那是从台湾来的旧片–《秋缠》,电影是男欢女爱的老套,倒是主题曲《秋缠》让贾天佑低回不已,那正是他苦涩心境的写照。

贾天佑最喜欢开头那几句「有一份忧,有一份喜,还有一份迷离」。

贾天佑忧的是敏敏来信说有学长热心又体贴的帮忙她,解决了她适应新环境的困扰。

贾天佑喜的是敏敏决定下学期要报名暑期澎湖战斗营,跟着救国团的参访团队来澎湖了。

看完电影时间还早,小吴提议去吃点东西,大部份的店家都趁着过年休息去了,只有专卖观光客的名产店或饮食店还开着,小吴提议去姊妹花鱿鱼羹店,因为鱿鱼可餐秀色更可餐。

贾天佑闻名已久,就跟着他来到店前,因为还不到晚餐时间,店里客人不多,有些看过贾天佑的士官兵,知道有上级长官来到,感觉吃得别扭,匆匆结了帐离去,剩下贾天佑这桌。

贾天佑细看这对姊妹花,不若传言那样花容月貌,却引来一群蜂蝶和无数流言,不觉莞尔,俗话说当兵三年,母猪赛刁蝉,人在孤寂时,最容易动感情或乱爱。

有人说,爱是从喜欢开始的。因为喜欢所以爱,但贾天佑认为那不叫爱。一个女人可以不喜欢他的男人抽烟,但不影响她对他的爱。

日子在孤寂与等待中渡过,有一天早餐过後,传令兵来找贾天佑,说是老大找他。

贾天佑很意外,他自问从未做错什麽,为何将军会召见?怀着忐忑不安的心进入指挥官办公室。

「贾少尉请坐,最近公事还忙得过来吗?」将军笑咪咪的说,一张幽黑的脸看起来没平常那麽严肃。

「谢谢长官,还应付得过来。」贾天佑忙回答。

「不要太累,这一瓶拿去吃,是消除疲劳用的。!」黑面将军递给贾天佑一个茶色玻璃瓶,贾天佑恭敬地接过来一看,是瓶维他命B群。

将军又垂询了贾天佑的生活状况,嘱咐他注意健康,贾天佑才得以脱身。平常各营连单位来总部开会,贾天佑虽贵为八大科长,坐在将军身旁,但这样近距离谈公事外的事还是头一招。

贾天佑後来听夜班卫兵说,前些天晚上,看到将军半夜忽然出来巡视营区,因为大家都已入睡,整个营区一片漆黑,只有贾少尉的房间还透着光,将军在他窗外站了好一会儿。

贾天佑听了心里一惊,因为救国团暑期战斗营的各项支援计划,常常忙到半夜,没想到窗外有人而自己竟浑然不知。

这事过後的六月下旬,贾天佑向主任请了几天假,原因是有家人要来澎湖,主任体谅贾天佑平日辛劳,一口就答应了,还让贾天佑乘公务便车去街上。

「报告长官,是长官的爸妈要来吗?」小吴边开车边问。

「不是!」贾天佑心里喜滋滋的,但也不好明讲是施慧敏要来,不过在他心里,施慧敏早已是他的家人了,不但是家人也是佳人。

车子到达救国团,几个救国团干部看到部里的车来临,都出来迎接,贾天佑因为支援活动跟这些人时常通电话,但谁也没见过他卢山真面目,待贾天佑表明身份和来意後,这些人都很吃惊,难以置信眼前这个年轻人如此年纪,就已位居要津,也纷纷热心帮忙找名单给贾天佑。

贾天佑很快的就在名单上找到施慧敏的名字。当一个人在热恋时,是很容易从一大堆拥挤的路人中,认出自己心爱的人,因为他的眼里已看不见其他人了。

贾天佑的请求很快就被接受,就在众人边喝茶边交流之际,广场外传来骚动声,几个干部匆匆跑出去,是码头接人的军车回来了。

参加活动的台湾学生正在下车集合中,贾天佑的心一下子紧张起来,他很想出门去看,但又怕自己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泪洒当场就太失态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场外的声音渐渐散去。会客室的门开了,施慧敏一身轻装站在门口,贾天佑快步迎上去,将她搂在怀里。

施慧敏挣扎了一下,贾天佑才意识到这是公共场所,向救国团的人再三致谢後,带着众人羡慕的眼光离开。

一路上两个人默默无言,只是手心紧紧地握着。车到了马公街头预订的旅馆,小吴识相的将行李搬下车後,就匆匆告辞。

贾天佑一进房间,就把施慧敏紧紧的抱着,吻着,彷佛要把十个月来的思念和爱意一股脑全宣泄出来。

「你瘦了!」贾天佑在长长一吻後,抬起施慧敏的下巴。施慧敏低下头来,脸颊磨梭着贾天佑结实的胸膛,她不想说话,只想这样静静的靠在这个男人的怀里。

多少个夜晚,她总在午夜梦回中惊醒,怀疑贾天佑就在自己的床边看着她,在一天又一天无尽的思念中,她甚至怀疑贾天佑三个字只是像一个符号一样,并不真实的存在。

而那些环绕她四周热情向她献殷勤的学长,再再考验她的忍耐,如今这个人真实的就在自己眼前,她甚至可以听到他呼吸和心跳的声音。她很珍惜这种感觉,她要享受这样的真实感。

「你应该饿了吧?」

贾天佑再次托起她的脸,她比以前更美了,贾天佑在心理这样想,也许是医学系的功课更重了。

以前圆润的下巴变尖了,而缺少日晒的脸颊和肤色也更白晰,最大的改变是她已开始薄施胭脂了,这使得她秀美的五官更加立体,也更有风味。

以前的施慧敏,只是一株春天里刚长嫩叶的枫树,经过一季的成长和茁壮,现在变成风姿绰约的一片枫红了。

施慧敏蓦然想起自己下船後还没吃任何东西,从行李内取出小批风套上,挽起贾天佑的手臂笑盈盈地说「我已经把自己交给你了,你带我吃什麽我就吃什麽!」

澎湖四面环海,最有名的当然是海鲜,其次就是质地香脆的花生了,两人漫步到渔港边,贾天佑选了一家曾经来过的海鲜店,这种店的特色是客人自己选盆内活蹦乱跳的海鲜,再付一点烹调费给餐馆,就能享用生猛味美的活海鲜了。

挑海鲜时,施慧敏白色的裙子还被海鲜喷得湿淋淋的,贾天佑笑说这些海鲜也爱美女。。

两人吃得津津有味,饭後牵手在岸边散步。贾天佑心里洋溢着幸福的感觉,他觉得自己要的不多,只是这样简单的幸福。

这样的幸福不过是跟心爱的人在一起吃顿饭,饭後一起牵手散步而已。

海风轻轻吹拂着施慧敏的秀发,今夜星光灿烂,这里的星空因为没有光害,显得份外纯净像她的心。

她想起以前在淡水河边,也是这样的海风和海岸,还有和贾天佑缠绵的小屋。

她喜欢贾天佑,更敬爱他,因为他不像其他男孩,只是贪恋她的外表和日益成熟的胴体。

她和他在一起,可以毫不保留放心的展现自我,无论美丑,虽然贾天佑从未向她需索。

想到这儿,施慧敏忽然想回旅馆,她想要静静地偎在贾天佑的胸膛,向他诉说思念之苦,也听听贾天佑的近况。

这个海岸边虽然安静,但还是三三俩俩有路人经过打扰。

「回去吧,我有点累了!」施慧敏娇柔地说。

贾天佑猛然意识到施慧敏今天坐了几小时的船,自己真该死,还带她走这麽多路

回到旅馆,施慧敏先进浴室洗了一个舒服的澡,换上旅馆的睡衣,斜躺在床上看着贾天佑。

贾天佑有点心慌,他想起在淡水两人在床上缠绵的景像,不禁羞红了脸。

「还要让我等多久呢?」施慧敏娇嗔着说。贾天佑抬头看她,雪白的睡衣,嫣红的笑靥,一树梨花正恣意地绽放着,她的身体和她的心,都诉说着她要他。

施慧敏是那麽美好,即便是青春的躯体传来的淡淡香味,都让贾天佑心往神驰。

施慧敏靠在床头笑盈盈的看着他,两只纤细雪白的小腿轻轻交互地拍打着床沿,彷佛像是催人的鼓棒。

贾天佑脑袋一片混乱,他缓缓走过去,扑倒在那一片梨花中。

施慧敏像一株千年树精一样,将他团团包裹,贾天佑觉得自己彷佛浪花里的一条小船,无法辨识方向。施慧敏的唇就像不断涌进船舱的海水,快要让自己沉沦。

他们彼此热情地探索着对方的身体,享受着肌肤相亲的娱悦与感动。

就在船快要沉沦的时候,贾天佑猛然坐起,他又想起张爱玲《倾城之恋》里所说的「肉体之爱往往就停顿在某一阶段,很少结婚的希望。」

他希望施慧敏成为他终身相知相守的伴侣,他不要她只是他生命中的过客。

施慧敏不是一个淫荡的女孩,相反的,书香世家的严格家教,和洁身自爱的纯净心灵,让她成为校园里孤芳自赏的奇葩。

但是她深爱贾天佑,她每天孤苦地守护着这段不被看好的恋情,又要防备自己内心小小的城堡,不被那些学长的柔情攻破,她觉得自己快撑不住了。

她以为如果贾天佑无论有意或无意的占有了她,攻破了这个城堡,就再也没有人能动摇她的心,让她竖旗投降了。

施慧敏把身体卷曲,将头埋在怀里低泣,她不知道贾天佑是怎麽想的?

自己绝不是一个淫荡的人,自己的爱也毫无保留,但为什麽贾天佑就是不敢再进一步?是他心里还有别人?还是嫌自己不够好,不要自己?

贾天佑回过身,俯下头亲吻施慧敏滚烫的面颊,吻去她的泪水,将她紧紧地拥在怀里。

「我爱你要你,永永远远,但不是现在」贾天佑深情地看着她。

「如果我连你都不会碰,你就可以相信我,不会碰任何其他女孩的」贾天佑接着说。

施慧敏细嫩的手指原本游移在贾天佑的胸膛,突然捏起贾天佑的手臂轻轻旋转起来,

「你敢去碰别的女孩,我就……」

贾天佑一吃痛,但是看到施慧敏破涕为笑,也顾不得疼痛了。长夜漫漫,两人有说不尽的衷曲,直到天明破晓,才相拥入眠。

接下来的几天,贾天佑带着她去看了风柜的浪涛,跨海大桥,以及最富诗意的双心石沪。

双心石沪本来是渔民利用潮汐起落,藉此捕鱼的一种双心形石堆,施慧敏看得童心大发,快乐的嚷个不停。

爱别离,爱别离,该怎麽解释呢?佛家的本意是相爱的却要天涯各一方,徒增思念之苦,但贾天佑心中的呐喊却是吾爱,请别离开!,

但是没有分离的苦楚哪知相聚的喜乐?

分离是为了下一次美好的再聚而存在的。

最後一夜无尽的相拥与相吻,敌不过黎明的到来。施慧敏看着岸上渐渐模糊的人影,一颗清泪从她脸颊缓缓落下。

海上只有呼呼的风声和上下翻飞的海鸥,施慧敏想起去年红遍大街小巷的歌曲---津軽海峡・冬景色

津軽海峡・冬景色---------------阿久悠作词

大家都默默无言

只听到海浪波涛的声音

我独自走上渡船

看见快冻僵的海鸥不禁掉下泪来

啊~津轻海峡冬景色」

再见了亲爱的我就要回去了

风的声音在胸中激荡眼泪几乎就要掉下来了

啊~津轻海峡冬景色

望着施慧敏的船缓缓驶进大海,贾天佑在心里默祷,下一次相聚快快来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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