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承人的位置或者是那个女孩,你自己选吧。」

她的父亲,以身为同性恋的女儿为耻,说这句话时,脸上赤裸裸的嘲笑像是一记响亮的巴掌,重重打在她脸上。

「选了前者,该怎麽做你自己知道。」

司马向阳年轻时,总是将机会成本摆在第一位,感情的换算单位她从来不在意,而後果却是始料未及的。

「你要是走了,就不要回来了吧,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大学毕业那年暑假,那女孩柔弱的脸上,额角的头发因泪水而黏在颊上,眼神却坚定的骇人。她假装没看见她眼底压抑的软弱,快步离开。

司马向阳不知道七年的感情值多少钱,能转成多少的营利,只知道只需一个转身,一切就会都成了泡影。

走出病房的林思卿目光掠过温言,淡然注视着司马向阳,轻声说道,「丧礼简单就好──她说过的。」

司马向阳微微颔首,转头吩咐助理,随即转身离去。

「等一等。」林思卿叫住她,递出手中的物品,「这个,拿去。」

那是一张彩色照片,一头长发的林安旗怀中抱着年幼的孩童,背景是她们曾经就读的高中,光影从右上角射入,将黑发染成棕色,散出淡淡的光晕。

司马向阳微微颤抖着手将相片收入怀中,对林思卿点了点头,脚步急促的离去。

多年後,她最终也没见到曾经深爱的人最後一面。

──「不要出现在我面前。」她依然记得,并遵守最後也是仅剩的一个约定。

「总裁,XX公司的提案......」助理亦步亦趋的跟上。

「......驳回。」

「是。」

走出医院,雨依旧自顾自的下着,却比来时小了点。

助理慌忙说道:「总裁,我这就去开车......」

「不用。」

助理愣愣地看着司马向阳双手空空的走进雨中,倾盆大雨打在她身上,染湿了一身黑色正装,她微微仰着头,水滴从脖颈弯曲滑落,一头极短的发因雨水而凌乱。

空气中吹来一阵阵寒冷的风,让路上行人不住颤抖。

而她,恍若未觉。

温言立在原地,望着司马向阳离去的身影,原本坚定不移的背影,此刻却看起来如此沉重。

正当他失神间,细微的呜咽声传入他耳里。

温言靠近他一直抗拒着的病床,一名女孩正伏着床泣不成声,床上盖着宽大的白布,而底下的人不久前才向他微笑着伸手。

女孩的手紧紧抓着床单,压抑的哭声阵阵袭来。

他不知所措的站着,犹豫许久,终是伸出手放在女孩的肩上。

哭泣声顿了顿,下一秒却更伤心。

「妈妈......」

温言在这一刻才了解,同性之恋和他们认为的普通的恋爱一样会萌芽、会成长,生命到头时也会枯萎,而枯萎之时,伤心的人大有人在。

就像是普通的恋爱一样,有人会迷惘,有人惆怅。

林安旗爱司马向阳爱了大半生的时间,却要到临死时,才惊觉自己爱的有多深。

世上许多问题,需要的不是解答,而是找寻答案的路程,路程上或者一路顺遂,或者前景茫茫,跌倒时从原地站起,失去方向时点一盏灯,即使到不了理想中的终点,心怀遗憾的退出这场人生游戏,只要行走过,就绝对不会忘记的,只要努力争取过,在放手时也洒脱,以自己不会後悔的方式在十字交叉口抉择。

时间并不知晓──一如我们也从未了解──年少轻狂时,我有多爱你,而到了生命终结之时,我又有多爱。

我到底有多爱你?

流光,无言流逝。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