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夭夭瞅着眼前的四个人,有点失语。

他们能不能不要这麽神通广大,她这边才应聘上,这四人组就成了她补习生涯的第一批学生。

“杜倾戈,你寒假不都要跟你父亲熟悉家族产业吗?”夭夭挑了个性子最爽气的人询问。

“混场子哪有学习重要!我将来可是要陪小祝上大学的。”杜倾戈大义凛然。

白夭夭:“……”

祝棋:“好感动好感动,老杜我会出国留学,你也去?”

杜倾戈:“滚滚,老子说的是祝融,跟你没鸟关系。”

祝棋:“好伤感好伤感!老师,杜倾戈他伤害了我纯洁幼弱的心灵,罚他打扫卫生一百遍啊一百遍。”

白夭夭再度失语。

“白老师。”最乖巧的贝因美娇娇唤了一声,软软道,“你不要有压力哦!”

夭夭:“??”

“祝棋哥哥说,补习机构可黑暗了,如果没有学生过来指定要听白老师的课,您就会因没有生源被辞退的。”

於是你这是可怜我,来扶弱了吗?白夭夭差点飙泪了。

“老师,我要上B大,麻烦你了。”一直沉默的祝融最後开口。

B大位於B市,离S市有几千里之遥。白夭夭别过头,装作没听到这句话。

陆陆续续来了很多学生,白夭夭汗颜地发现,都是老面孔。

同学甲:“签到签到,白老师我来捧场了。”

同学乙:“我也来了。”

杜倾戈:“同志们辛苦了,记得都点白老师的台。”

点……台?白夭夭扶额长叹:难道她当的不是补习班老师而是坐台小姐?

培训机构高层领导震惊了狂喜了,其他老师葡萄了郁闷了,白夭夭顶着各种压力接管将近二十位学生的大班级。

似乎又回到以前,回到未分班之前,回到白夭夭未离开之前,她在台上,他在台下。可祝融知道,一切都不一样了。

“白夭夭,这道题我不会。”祝融喊住白夭夭,淡淡说。

“天色不早,先回家吧,晚上我上网讲给你。”白夭夭看看手表,低垂着眉眼说道。

“嗯。”祝融低低应,面上一派坦然,心里说不出的烦躁。

他知道白夭夭在刻意拉开俩人之间的距离,他也知道不该放任这种情况发生,可每次狠狠心打算用天元金字元限制时,就想到了她消失的半年,他浑浑噩噩的半年。

杜倾戈曾说过,“小祝,我们还不到喜欢一个人的心灵多於外表的年纪。”他深以为然。

有时候不免憎恨自己肤浅,憎恨她过分美丽。

可事到如今,又能怎麽办?他挣脱不开对她的喜爱和独占。

幸好她是妖,他一个人的妖。

祝融不动声色忍着。一天天地,炎炎夏季来临,高考逼近。

“白夭夭,你可以准备辞工作了,我要去B市读大学。”祝融第二次若无其事说时,白夭夭没法装作没听到了。

“我要留在这里。”她低眉敛眼,重重强调。

“我打算离祝家有多远就多远。”祝融沉默了会儿,算是解释去B市的原因。

“你想独立?”

“嗯。”

“那别带我。”

“不行。”

“祝融。”白夭夭急了。

“白夭夭。”祝融打断她,直截了当说,“我的决定不会更改,你没有选择的权利。”

两人不欢而散。

白夭夭气得心口疼,她郁郁寡欢好几天,终於又忍不住找上祝融。

“祝融,你能不能找个近点的学校?只要离S市不超过一千公里就行。”她软下态度,折中道:“那样的话,你离开了祝家,我也能当日往返两地。”

她仰着脸,看着他的眼,很诚恳说。

墨玉般的眸子中有他的影子,祝融微微一笑,没有答“好”,却也没直接拒绝。

“白夭夭,我希望你像以前一样,晚上给我补课,成吗?”他轻轻问。

白夭夭沉默好久,哑着嗓子说:“你呢?会像以前一样吗?”

“不会。”祝融轻轻道:“说了好好相处的。”

白夭夭没有作声。

就算不信怀疑又能怎样?如他所说,选择的权力从来不在她的手上。

白夭夭别过眼,微微点了点头。

祝融还算一诺千金,果然与她相敬如宾。

白夭夭并未放松心神,她开始静下心来细细思量祝融前後说过的话。

第一次争执握手言好时——

白夭夭,我们马上要分班考试了。

所以呢?

你回来,白夭夭,我需要你的补习。还有一年就要高考,我想去B大,不能再浪费时间,过去的事是我不对,我们和好行不行?

嗯。不过,那种事你不能再做了,虽然我是妖,但人家是极其纯洁的花妖。

我……尽量。

後来,就发生了更严重的事情。

而这次——

祝融,你能不能找个近点的学校?只要离S市不超过一千公里就行。那样的话,你离开了祝家,我也能当日往返两地。

白夭夭,我希望你像以前一样,晚上给我补课,成吗?

你呢?会像以前一样吗?

不会。说了好好相处的。

白夭夭终於发现,凡是祝融做不到的他都会含糊带过。

就像现在,她捏着祝融的高考志愿表,上方用黑色钢笔端正写着的“BX大学”四个字仿佛活了一般,咧嘴讥笑她的天真。

窗外,太阳像个悬在头顶的火炉,毫不吝啬地释放着属於它独特而火辣的热情。屋内,白夭夭如坠冰窖。

她脸色阴晴不定,薄薄的纸张在手中有点变形。

祝融、祝融……

白夭夭静静站了半个小时,才捏着隐身诀踩着登云步离去。

B大的录取通知书属於第一批下来。

白夭夭在书房翻看《植物全鉴》时,听到杜倾戈咚咚的脚步声,她运用法术透过墙壁看向客厅……

“嘿嘿,小祝,老子拿到通知书了,老子还在帮里发下宏愿,读研读博考院士,老杜我誓将成为前无古人的高学历绝品黑领。”杜倾戈抖抖手中的一张纸,夸张道。

“我分数比你高,怎麽我没收到?”祝融刷地夺过通知书,漫不经心问。

“你人品不好。”杜倾戈笑嘻嘻往沙发上一倒,又说:“我家老头子激动得心脏病都发了。”

“嗯?”

“他以为我说要上B大是随口说着玩,又从不关注我的成绩,蓦地看到通知书,自然惊喜了。”

“你确定是惊喜?”祝融斜睇过去。

“好吧,其实他忽然想起有个仇人在B市混得很好,怕我硬着去软着回来了。”杜倾戈吊儿郎当地笑。

“没事,哥会护你。”祝融拍拍他的肩膀,一脸很有担当的模样。

“猪(祝)哥,那我靠你了。”杜倾戈哈哈大笑着作势往祝融怀里靠。

“滚滚。”祝融嫌弃地将他推开。

白夭夭收回视线,垂头继续看自己的书。

又过几日,祝融还是没有收到通知书,陆续询问的人更多了,他有点躁了。

“白夭夭,你知道怎麽回事吗?”祝融问。

白夭夭没有做声,从知道祝融依旧报考B大,她就开始在沉默中反抗。祝融也不在乎,顿了一会儿,接着说:“上B大是我跟老爷子的一个赌注,我们家族婚姻都不太自由,老头子说了,如果我能靠自己的本事上B大,他将来不插手我的婚事。”

白夭夭动了动手指,将书本合上,视线转到旁侧的落地窗上。

“老头子插手的婚姻,无一例外,都是怨侣,像我大伯夫妻、我爸妈、三叔夫妻、我小姑和姑父。”祝融靠在椅背上,沉思着慢慢说,“上一代只有我四叔的婚姻是自己做的主。”

白夭夭的十指悄悄握起。

“所以,四叔跟四婶过得最幸福。”

“白夭夭,婚姻大事,那个陪我共度一生的……”

祝融认真看着白夭夭,含含糊糊地将“人”字吞回喉咙。

“我想自己选择。”

眉眼半合,语气淡淡。此刻的祝融,除去周身的锐利,便有点温柔的错觉。

“我有不得不报考B大的理由,白夭夭,对不起,没能选择你的提议。”祝融伸出手,轻轻覆盖在白夭夭攥起的拳头上。

她微微一震,却没有躲开。

祝融不再说话,夭夭也安静着,偌大的书房中,只听见钟表滴滴答答的摆动声。

节奏而韵律,仿佛细密的鼓点,敲在心思各异的两颗心上。

良久,祝融轻轻开口:“白夭夭,你有没有什麽话要跟我说?”

白夭夭抿唇摇头,胳膊动动,想抽回被祝融握住的手,却没有成功。

祝融眼中的神采渐渐黯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