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往昔的蘋果》 — 17

过去的司千律远不像现在那样犹如天上贵族，生人不可接近。初中二年级的他只是个富贵的孩子王。

他每逢假期便会四处旅行，然後将各个城市的美味零食带到学校，主动与人分享，一边吃，一边着跟大家讨论近期的热门话题。

靠零食来交友彷佛很幼稚，其实极为有效──受了对方一块高级点心，总得说一声「谢谢」；打开了嘴巴，再多聊几句，原来对方很好相处，自然而然便筑成了朋友之桥。

司千律不是班长，但交际能力比班长还要强，很容易便被同学们推到老大的座椅上。

运动日？问问司千律的意见。

家长日？问问司千律的感言。

期中考？问问司千律有没有提示。

他总是笑嘻嘻地道出个人见解，理所当然地，羊群都会支持与赞同。

路泉不是羊，他是每个班级中总会有一、两个的独行侠。每到休息时间，他都会摸上网拟手环，连接到《XOnline》或其他网域里。斡旋於人群之中，被社会强迫融入不同的团体，未免太劳心劳力；游戏的生存方式才适合他。

跟那个除了Ｈ便什麽都不会的笨蛋青在一块儿，闲了便到街上逛逛，要不就进入剧本中，用自己的手段达成目标……以学生而言，这种生活方式实在颓废散漫，但路泉相当享受。

邻座的司千律从性格乃至生活态度都与他截然相反。

「欸，你又去网域？」自从有些熟络後，司千律常常在路泉操作网拟手环时便先一步扣住他的手，问：「玩什麽，游戏名字是？」

18禁的《XOnline》怎可能推介给未成年的同学？路泉当然答：「只是无聊游戏。」

「我不信。你玩无聊游戏有什麽用？要打发时间的话不如跟我一起玩啊。」

「反正我喜欢。」

「游戏网域总有结束营运的一天，到时候你还剩什麽？」

结束营运，是路泉从未想过的事。那时候《XOnline》正在积极发展中，玩家数量渐多，各种新装备及道具陆续推出，他和青每天都要到商店街逛一逛的。一旦网域倒闭，他便再也见不到青？对他而言太过遥远了。

司千律看他不说话，又接下去：「追求虚拟世界的快乐没有意义，我们是活在现实的人。要快乐？在现实里找就可以。」

曾几何时，路泉觉得自己在司千律面前实在太过渺小。司千律俨然充满了成年人的气派，且拥有让人无从反驳的辩才。

那次的对话就此落幕，路泉也没放在心上，不过事隔三天，司千律却硬是抓住他的手腕不放，半威胁地拖了路泉出课室。路泉问了几次，司千律却硬是要装神秘，他唯有施展空手道力量将这位大少爷反制过来。

最後少爷举手投降，表示市内的大型游乐园DreamlessLand在去年推出了全新机动游戏，班上的人大都玩过，他们两个却没有，是时候见识见识了。

在劝说的最後，司千律搬出上次的对话：「与其在虚拟世界玩无聊游戏，不如在现实世界体验真正的好玩快乐。」

路泉没好气地说：「有些快乐是现实里找不到的。」

「你在追求什麽现实中没有的东西？」

司千律目光炯炯地问，看来有自信没有现实世界干不了的事。

路泉垂头细思，跟多数人一样，他喜欢虚拟世界的无拘无束，能够随意幻化成任何脸孔，任何名字，任何身份──但若要问，他在虚拟世界里追寻什麽现实里找不到的东西？他难以回答。

如果中断网路短短三天，他便会跟多数人一样，寝食难安，彷佛自己的世界被剥离了。

更重要的是，他见不到青，那个总会为他照出光明道路的青，在现实里不可能见到的青。

「……ＡＩ，在现实里找不到。」路泉答。这并非完全的答案，但他想瞧瞧这位少爷会怎麽回应。

「ＡＩ？」司千律靠墙而立，蹙眉道，「我懂了。你不是要ＡＩ，只是想要朋友。而你不去试着结交。」

「ＡＩ不一定是朋友。」

「那还有什麽？老师？情人？发泄工具？」

路泉的思绪顺着他的话四处飘游，突然发现这个话题蛮有趣的：「嘛，是朋友，是老师，是情人，又是发泄对象吧？不过他们跟人类不同，ＡＩ不会拒绝。」

「你要的是奴隶，奴隶才不会拒绝。」

「你错了。奴隶会从心底反抗，ＡＩ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