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我回来了。」我喊了一声,试图让妈回神。

「哦,这麽晚?」依然专注在电视里的声声娘娘万福金安,妈眼球转都没转。

「还不都是那个死老头,居然在放学把我给抓住!你看他有多可恶,让女孩子独自走在乌漆嘛黑的路上这种违反道德的事情也做得出来。」

对,我巧妙地略过了被留校的原因并畅快地表达了我对老头的不满。

「少来,」妈随口就回我:「你又积了多少作业没有写?」

你看看,我娘果然怀我十月,知女莫若母呀。

「其实也没有很多嘛……。」我小声地回,音调不自然地飘。

真的没有很多啊,区区三天而已。

「活该。」一针见血呀我的妈,我这麽脆弱您还……。

「你今天怎麽这麽早就回家了?」我决定转移话题,作业这种事情多谈不利。

妈是杂志社编辑,从菜鸟到老鸟,职位高了点,薪水涨了点,但工时也理所当然地加长,常常过了八点还是连个人影都看不见。像今天这样早早就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是挺稀奇的。

「我请假。」妈啪地一声关掉电视,伸个懒腰:「回来当煮饭婆做饭给你吃呀,不是前一阵子才说想念妈煮的菜吗?」

「这麽好呀......」心里泛起一阵感动,我才准备扑上妈妈的大腿撒娇,身体却咚地一声滚上了早已无人的沙发。

妈闪过我的亲昵……。

又一次。

已经发生好久了。我知道妈绝对是爱我的,从言行,从关心,这一点毋庸置疑,但我发现她总是在闪躲。不是特别明显,也从没有洒狗血地把我推开,可是我就是察觉了,她确确实实地在闪躲我们之间的依赖。

我不知道为甚麽。也许我的天赋能让我把微积分当作加减乘除来算,但从不能让我正确推论情感,它毫无依据,无法预估甚或演算。

十五岁的我,能把整个世界学习吸收,却读不懂别人的心。我能够观察、猜测,但标准答案,我永远永远说不出来。

不能像摩斯密码就好吗?要解读是麻烦了点但至少还是读得懂啊!

「陈曦曦你想要吃什麽?」妈在厨房里对我喊:「平常不老是唉呀唉呀的叫饿?」

「我要……」吞了一嘴口水其实也咽了咽哽住喉头的空洞:「麻婆豆腐!」

看着妈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我的视线似乎就要随着晕黄的灯光模糊起来,眼睛酸涩得像进了一粒沙。

我的妈妈,就在几尺之遥,但我却不敢走到她身後悄悄抱住她。我知道她爱我,我也爱她,但我们两个人就像被透明玻璃罩隔绝,看得见彼此,听得见彼此,但就是无法互相触碰,即使我因为渴望而伸长了手。

「妈,我来帮你切菜好不好?」我还是堆起笑脸走进了厨房,想陪陪她。

「不用,」妈挥挥菜刀气势惊人:「你要是切断了手我可没钱帮你装义肢。」

不让我切就算了,辜负我的好心呀这是。

但我还是死赖在厨房就不走了,狠狠抱怨唐唐今天的不仁不义是必须的。

看着妈轻轻笑起来的侧脸,我觉得自己依然是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