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心痛是可以形容的,那抱歉!那是你痛的不够彻底–––
他总以为可以化解这一次的流言;相信他的能力可以处置的很好;他的确低估了不实的绯闻杀伤力会有多大。当他站在陈心龄身後,看她一个人独自面对承受;他的懊恼,心疼,让他几度到了崩塌边缘。
结束了纠察的站岗,他和罗敏亭在经过陈心龄教室楼下时,那些不堪入耳的话语,声声震住他的心扉;其实,他们站在教室门口好久,他看着陈心龄的坚强一一被击毁;听着她用颤抖的声音为自己的清白辩护。
而他们只能站在那像两座石雕动也不动;情何以堪……
「她上哪去了?」担忧,心疼,害怕全写在他的脸上。
卓尔杰找过他们曾经一起去过的角落;找过他们互相倾诉情意的石阶;就是不见陈心龄的身影,越找心就越急,他跑到当初找到二十五只纸飞机的树林,他环顾了四周一圈;什麽都没有。
失望,落寞,懊悔在他的心中慢慢阔大开来,他来回无数次的在林内跺步;终於,一道清新柔美的歌声传入了他的耳边;那个美好的嗓音他不曾忘记过,是……是他的心龄唱的她最爱的叶子……
寻着歌声,他走过荷花池;寻着歌声,他来到教职员大楼;
寻着歌声,他走过长走廊;寻着歌声,他终於来到她身旁;
「心龄……」如果可以他想直接给她一个拥抱;只是她处的位置是在栏杆身後;他全身颤栗的看着她的背影;她挺直的背脊就像是一个备战的勇士。他不敢多想,他一翻就跨越栏杆;一把搂她入怀。
「我不许你吓我,心龄,是我不好,我没有好好保护你!如果你真的跳下去;我也会跟着!」他紧紧闭上了眼,他无法想像如果他再慢那一步怎麽办?他一手搂着她的腰际,一手压住她的头,深深的拥抱,深深的疼惜。
陈心龄被突然的抱了满怀,从一开始的惊慌,听到他的声音後的安心,总是是他给的温暖让她的冰冷溶化。
托起她的下巴,让两人的目光可以对视,他用一种从没有过的悲伤望着,用一种从没有过的乾涸嗓音说着祈求着:「你不可以用这种方式折磨我;在我心里你一直是个聪明的女孩;我深爱着你的坚强,深爱着你的勇气;我不许你走出我的生命用的是这种遗憾!心龄,你没有错;你一直是我心中最善良仁慈的女孩。」
原来,他以为……站在这个敏感的地方也难怪他会这样想。
「你误会了,我不可能会想不开的!」她拉下他的手,又拉着他向前走了一步,「你看,从这里可以看到那棵大树上的鸟巢,这两天那两颗鸟蛋才孵出小鸟,我发现这里可以很清楚的看着牠们,又不会惊动鸟妈妈、鸟爸爸,这里很少人知道,是我的秘密基地。」
他看着陈心龄的侧脸,她说话的样子,她嫣然一笑的样子,看着鸟巢内的雏鸟,她的双眸闪着怜惜的光辉;增加了他更想爱她的决心。
「心龄,刚刚那些事,你放心,我已经警告她们,等一下朝会会宣导言语霸凌的严重性!」
她没说话只是微笑点点头,她的目光却一直停留在树上的鸟巢。
好幸福的一家人模样,有疼爱牠们的爸爸、妈妈,一整天爸妈轮流觅食守护着小雏鸟;连鸟儿都比她跟弟弟幸福;小时候父母都在外地工作;姐弟俩到处寄人篱下,伯父家人的嘴脸尖酸刻薄,跟她没血缘的爷爷奶奶,常常有一餐没一餐的饿着她们姐弟;小孩时的她想着,要饿也是饿我这个没血缘的人,为什麽要饿她的弟弟;如果不是隔壁好心阿婆发现,可能她跟弟弟早不在人间,她始终不明白,为什麽父母总是所托非人。
小时候,总是站在别人家门口,看着人家一家人开开心心的吃着饭;而她总是牵着弟弟的手,站在外面等着爸妈回来带她们走,等着一天又一天,等着那把新伞变破伞,等着一颗热忱的心变冷却,那年她五岁半,弟三岁。
就是有这麽无情的社会;现实的大人;逼迫着小小的女孩心智上的早熟;等到了外婆来接她跟弟弟;她不再等待父母,反而一听到父母回来就躲在床底下,因为她不想离开外婆;她怕又回到那个让她做恶梦的地方;但是一个小孩无自主权,为了上小一她又回到了爷爷奶奶家,在那里她渡过了人生最黑暗的时光,她才读了小学一年梦魇却伴随着她一辈子!
她累了,为了人情冷暖,为了人言可畏……
或许看太多,经历太多,这一次她悲伤却哭不出来……
她怨吗?曾经无奈失望等待是的;她恨吗?午夜梦回恶梦缠绕是的;
只是一年又一年她渐渐的忘了人性的可怕;
因为她始终相信坐的正,行的正,就不怕背後评论。
可是现在……
她心里的天平平衡不了她内心的负荷;
她心里那把丈量人性恶与善尺度偏差;
没有人知道她已走在精神崩溃的边缘。
她双眼涣散呆滞,看着鸟巢久久出了神;她的异样让一直在她身旁的卓尔杰胆战心惊,赶紧再次抱紧她的肩膀。
而这一次她真的闭上了双眼,昏倒在他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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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陈心龄一张开眼睛,就看到有六双眼看着她;她看着卓尔杰蹙紧眉宇,一脸的自责的摸着她的额头;她看了好久好久,为了他的好,她红了眼眶,她又睨了周围的人,班导、齐老师、梁子高、罗敏亭、护理师,她大概知道她的人在哪里。
「陈心龄你现在觉得如何?」齐老师问。
陈心龄看着大家心急如焚表情,她知道在她昏倒的时候一定吓坏了一群人,她怀着歉意说:「我没事,很抱歉让大家担心!」
「傻瓜,你还在休养,就让你受那麽恶劣的流言所苦,难怪你会深受打击!」齐老师的话触到了陈心龄心底最深的痛楚,也牵动了卓尔杰自责的心。
「陈心龄,你放心,不会再有流言困扰你了。」罗敏亭说着,也显出他对她的不舍。
「心龄,要不要送你去医院?老师送你去好不好?你的脸色苍白如纸,老师很害怕你……」班导说着说着红着眼眶,哽咽情绪难平。
「我很好……真的很好!」沈默了半晌,她看了一眼在她身边的卓尔杰,她抿唇一笑,「谢谢,对不起让大家担心!」
她看着梁子高,又看了看卓尔杰,她终於开口说出了她心里的打算。
「班导,我想先休学;过两天我会连同家长一起来申办;我想……这样就不会再让大家为了我担心受怕了!」垂下双眼,她为什麽只觉得好累,胸口好闷,总觉得有一口气闷在喉咙,闷在肺部好难受。
别说卓尔杰震惊就连梁子高也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
「其实这样也好;你状况不好对你来说也是很辛苦,你现在应该好好接受专业的治疗才对,等你好了再复学也不迟,毕竟你还年轻!」班导赞成的说着道理,但却引来了齐老师与卓尔杰的不悦。
「方老师,你怎麽可以这麽草率从事?陈心龄成绩一直都是前茅;她的一休学会耽搁多少前程你知道吗?再说她的身体状况好不好是由医生评估;而不是我们这些师长所说就算了。」齐老师微怒,他知道方老师只是怕惹事上身,一点也没有优先为陈心龄考量。
「陈心龄,你别担心;休学的事先搁下,你先请假在家休息几天,我们在好好想想好吗?」
想想……想什麽?前程?她的未来?没了未来还要前程做什麽?
卓尔杰伸手握紧了陈心龄的手,他盯着她的双眸一直没移开过,他的陪伴给了她力量;他无语却更显了深情。
「我有话想私下跟心龄说,请大家给我们独处时间好吗?」卓尔杰没有抬眼看周围的人,只是静静等着他们离开。
留下了一室的清静,也留下了一室的安宁。
当卓尔杰邀求独处时方老师脸上的猜忌她看到了。
有些事情尽管你活的坦坦荡荡,问心无愧;你还是被质疑了,你告诉自己别在意;但为了那些人的眼神,你还是觉得受伤了。
「你不应该靠我太近;这个时候你要聪明的离我远一点!流言是不长眼睛的。我已经名声狼藉不想波及到你。」
她说的妄自菲薄轻蔑自己的话,听在他的耳里字字句句就像箭,刺上了他的心,他痛得闭上了眼睛,嘴唇不停的颤抖着:「心龄––别再用言语来伤害我们两个,我们都很清楚了,言语有时候可以是甜蜜,有时候是无形的毒药。相爱的两颗心都是脆弱的,我没有比你坚强,当你昏倒在我怀里;我真的以为我要失去你;我真的以为我的世界快塌了!你明白我的感受了吗?我跟你一样;我们都还再成长,我们都还不够茁壮,但无妨,只要我们共同面对,我不放弃,你不放弃,我会一直牵着你的手。好了,我们来说你想休学的事,我知道这阵子太多事情缠扰着你,让你慢慢失去你的信心,齐老师说的对;你先请假休息,让心情平静下来再做决定,记得,我会陪着你!」
听着他说的话,以前他总是言不尽意,现在他终於可以好好表达他内心感受;他变得成熟了,从男孩慢慢蜕变成男人了,他会越来越好,视野会越来越宽广,路会越来越宽敞;反之……她呢?
为了让他放下心,她微微颔首,但她的心却是越来越坠落……坠落在她的心之谷;坠落在她的脑之海……挣扎……吞噬……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