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Blood。Lazurite 血 琉 璃 — 【第一卷】第四章 玫瑰花園
第二天清早，我用鬼鬼找来的颜料修饰五官轮廓。化成少年形态的鬼鬼双手撑头，趴在床上看我熟练地往脸上涂抹薄粉。颜料渐渐把我原本的样貌掩去，随着我手上的动作，镜中很快出现一张略显清秀的脸。
这张脸虽与原来的样貌有六成相似，但掩去了原貌的艳丽，是那种走在街上也不会引来太多注目的脸。
这种像盖上了假面似的化妆方法，是我平日最常用的掩饰手法。不想引来别人注目是原因之一，其二是为了隐藏在人群之中，躲避某个家伙的耳目。
准备完毕之後，我就出发到宫门前。
到达的时候，那里已然来了很多应徵者。男女侍的挑选是分开进行的，男侍由总管负责挑选，女侍则由女官们负责。我向负责的女官登记了资料，然後在一旁等着。没多久，挑选程序就开始了。
挑选临时侍者的过程非常繁复，应徵者的外貌、声线、谈吐、举手投足都是他们的考虑范围。一连串的挑选程序过後，我毫无疑问地成为了十名临时女侍的其中之一。
入选的女侍列好队伍，随女官们从侧门进入皇宫。行进的过程中，为首那位叫黛沙的女官一边走，一边严肃地向侍者们讲述秋逸皇宫的大小规矩。
当黛沙女官把事情交代得差不多的时候，队伍来到了异常宽敞的花园。园中种满了红色的玫瑰，晶莹的水珠沾在花瓣上，折射着耀眼的光芒。一阵热风吹过，带来淡淡的花香。
这是我最喜欢的花，那红得彷佛会滴出血来的花瓣，艳丽却不张扬，看似高贵但盛开得异常低调，带着致命的吸引力，却又不容他人靠近……多麽矛盾的花，而我就是喜欢它的这份矛盾。
被玫瑰群的中心有一片以大理石铺设的空地，空地正中央建了一座精致华美的喷水池。黑色的大理石地板异常乾净，能够清楚地反映出来者的样貌。
穿过花园的时候，黛沙女宫介绍道：「这里是秋逸皇宫的玫瑰花园，是皇室贵族们赏花的地方。你们留在皇宫的这段日子，尽量避免接近这里，以免不懂规矩，扫了主子们的兴。」
女侍们唯唯诺诺，不敢多问一句。
穿过玫瑰花园，再走一段路，一行人踏进了一座金碧辉煌的大殿。殿内正上方挂了一座非常华丽巨型的水晶灯。大厅内摆放了数张长餐桌，桌上铺上了洁白的桌布，许多男、女侍正在厅内忙着为大殿作装饰。
大殿两侧各有一条回旋楼梯，而正前方则建有一条宽阔的短阶梯，阶梯的尽头是一片还算宽阔的平台，平台左右两方各有一条可通向第二层的楼梯。所有的楼梯均铺设了红色的地毯，极为奢华。
黛沙女官面向队伍，解释道：「这里是祝庆舞会举行的大殿，你们需要在这里帮忙布置场地。」
向众临时女侍解释完之後，她招来一个正在殿内布置的女侍，交代说：「这十名就是为这次祝庆舞会徵用的临时女侍，你可以分配一些工作给她们。」
女官们离开之後，那名地位较高的女侍便为新来的女侍们逐一安排工作，我和另外两名女侍被安排到二楼打扫。投入工作没多久，那批临时聘用的男侍也到达了大殿，很快也加入到了布置的行列。
虽然人手增加了，但效率并没有提高多少。黄昏的时候，殿内基本上都已经打扫完毕，只剩下布置的工作。可是，布置大殿才是最让人头疼和叫苦的环节，墙身及栏杆的装饰、窗帘的用色、餐桌座椅的摆放位置等，每一项都有严格的要求，人手布置起来需要很长时间。
其间，黛沙女官过来查看布置情况，并督促众人加快进度。
到了晚饭时间，那些宫侍很快就暂停了手上的工作，把余下的工作交到临时侍者手上，离开之前，还叮嘱道：「我们去吃饭这段时间，你们赶紧做好手上的工作，可别偷懒啊﹗我们吃过饭就会来接替你们了。」
一众临时侍者敢怒不敢言，只能看着那些宫侍离开大殿，谁让他们是这里地位最低的人，根本没有发言权。
看他们一脸不忿，倒不是担心那些人不回来，毕竟若宴会大厅的布置不能如期完成，他们谁也担不上这个责任。我看，他们应该是担心错过饭点。忙活了一整天，是个正常人也该感到饥肠辘辘了吧？等那些宫侍回来，伙房大概连剩饭都没了。
「你们都先去吃饭吧，这里交给我就好了。」
话刚说完，不意外地接收到众人各异的目光。
「这不好吧，我们都是临时侍者，怎麽可以让你一个人在这忙……」
「再说，若然我们丢下这些工作去食饭，不就让那些宫侍抓到把柄，说我们擅离职守甚麽的……」
「对啊﹗我看他们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我对於他们的晚饭问题倒不关心，只是对这做了一下午的工作感到厌烦了，动了速战速决的念头，而他们在这里有点碍事。
「再这样磨蹭下去，可能连剩饭都没了。」我耐着性子说，「你们也该饿到不行了吧？赶快食完回来不就没事了。」
他们开始动摇了。
有人犹豫着说：「那你……」
「我不太饿，你们食完换我就好了。」
「那好吧。」
他们露出为难的神情，脚底却像抹了油似的一下子就没了影。
我扯起嘴角笑了一下，把殿门关上，再把窗帘逐一拉上。
现在殿里只剩我一个，事情就简单多了。
我念了一句咒语，手轻轻一挥，大殿内所有的东西都照着我的指示移动着，归到适当的位置上。墙身及栏杆的装饰不消一刻就完成；向窗边一扫，数条窗帘瞬间换成了指定的颜色；餐桌座椅一张张地排到合适的地方……
很快，困扰侍者们整个下午的布置工作就顺利完成了。
一阵微弱脚步声正在靠近，我把殿门打开之後，看见黛沙女官从远处走来。
她还蛮紧张这里的布置进度。
我转头环视了殿内一圈，满意地站在门边等待她「光临」。当她看到殿内的情景，似乎是有点不敢相信，接着赞赏地望向我，「你们手脚倒是快了许多，总算我没挑错人。」
我微笑不语。
「其他人呢？」
「吃饭去了。」
她点点头，「你也去吧。」
离开大殿之後，我并没有去伙房，而是漫无目的地在宫里闲逛。这座皇宫的道路错综复杂，不熟悉地形的人一不留神就会迷路。走着走着，我上了一条长廊，长廊左边是一面墙，上面浅浅地雕刻了一些简单的图案，长廊右边是一些支撑廊顶的圆石柱。圆柱的影子投在地板上，形式一道道的暗纹。
石柱外是一大片草地。
抬头看去，今晚的月亮很光亮，彷佛在无际的夜空中，它是唯一的光源。虽然光度不比太阳，但在夜空中也绝不逊色。如果说太阳是白天温暖的存在，那麽月亮就是黑夜冰冷的化身。
月亮的光没有温度，不会让血族受到伤害。
黑夜，是血族活跃的时间。
走过长廊，一大片红玫瑰映入眼帘。
原来我在不知不觉中走到了玫瑰花园。淡淡的花香传进鼻腔，我踏上大理石地板，绕着玫瑰群慢慢走着。晚上的玫瑰花园有种冰冷的氛围，就连血玫瑰都染上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我伸手摘下一朵玫瑰，却不小心刺破了手指，伤口渗血，形成一颗小小的血珠，我用舌头往上一舔，舔走了血珠，亦治癒了伤口。之後不再管痊癒的伤口，我凑近玫瑰，轻轻吸了口气，鼻息间尽是冷香。
这股冷香总能让我放松下来。
「你可知道私自采摘花园的玫瑰，可是会受到惩罚？」一把温润柔和的声音从身後传来。
我转过身，对上了一双如泉水般剔透的浅蓝眼眸。他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脸上不见丝毫不满，彷佛刚才只是打了声招呼而已。
「那可怎麽办？」我晃了晃手中的玫瑰。
他露出一副沉思的表情，但微翘的嘴角却出卖了他的心思，「这样吧，你把玫瑰送我，我替你保守秘密。」
我把玫瑰给了他，勾唇笑道：「那就谢过您了，王子殿下。」
「哎？你知道我？」他挑起眉，似乎有点意外。
「秋季祭典那天，许多人都见过你了，而我刚好在人群之中。」
「是这样啊……」他喃喃道，又看了我几眼，犹豫片刻，问：「我们那时候见过吗？」
「我是看见你了，可殿下应该没有留意到我吧？」我垂下眼睫，淡淡地笑着，不露痕迹地反问。
「呵……」他轻轻笑了起来，然後用探究的目光打量了我一遍，「既然知道我的身份，怎麽说话还这般不分尊卑？」
尊卑？
难道他是尊，我是卑麽？呵，这还是我第一次被人归类到「卑贱」的一方，而且对方还是个人类。
「素闻殿下仁厚，想必不会在意这种小事。」
「怎麽说得很了解我似的？」他饶有兴致地问。
「难道我说错了？」我抬眸直直望入他眼中。
我们静静地对望了数秒，他终於绷不住，轻笑出声，一副「被你打败了」的表情，而那双眸子染上了浅淡的笑意，「我还是第一次遇见像你这般有趣的人。」
这是夸奖吗？可我一点都不想与「有趣」扯上边。当某个血族被称「有趣」，表示那名血族在对方面前并没有震慑力。对血族来说，「有趣」比起赞赏，更像是轻蔑。
「殿下，我可不愿意成为供你取乐的弄臣。」
他眼带疑惑，似乎想解释甚麽，我却失了与他说话的兴致。
「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点了下头当是行礼，我不待他说话就离开了玫瑰花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