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逃亡中的韩阅静蓦地想起自己处境,这个时候不该还伫在这跟美女闲聊。

「呃,我有些事,先走了啊。」

「你去哪……」

恩菲的在後头叫嚷的声音越来越小,韩阅静跳过了堆叠的纸箱奔出巷弄,乘着疾驶的风,一头吹乱的乌黑短发在夜里波荡颠舞着。

韩阅静一跑出小巷,又回到了城市内的喧嚣。他撑着膝盖喘气,顺手擦掉额间的汗,也遮了让他皱眉头的刺眼招牌灯。人群熙攘声让韩阅静缺氧的脑袋有些疼,正想闪进另一条巷子,却陡地被人从後面拽住。

「你去哪?怎麽这麽急?」

韩阅静回头望着高大的黑影,站的位置有些背光看不清来人的脸。

「傻了?」

「喔,是你。」

江骏笑着道,「怎麽?跑路?」

韩阅静甩开了江骏抓着的手,忿忿地撇嘴,「怎麽遇到你就没好事?我很忙,先走啦。」说完,转身一溜烟地就跑了。

江骏倒也开始习惯了韩阅静不同常人的行事风格,来去一阵风,怎麽抓也抓不住。江骏不禁失笑,脑袋里突然闪过疑问:这世上难道真能有人抓得住他吗?让那颗自由无束的心灵,甘愿为了那个人而被囚禁、被套牢。

江骏就这麽盯着韩阅静消失的方向,叫过来站在後方的林毅。

「跟着他,有什麽事马上回报。」

「是。」

林毅恭敬地弯腰後,便闪进旁边的巷弄,一瞬间就消失了踪影。

「骏哥,」阿烈回来後恰巧看到这一幕,心里有些疑惑,「北东酒店的纠纷已经处理好了,那几个闹事的只是单纯喝了酒壮了胆,醒了一个个吓得狗爬。应该跟天田洞没有关系。」

说起来,最近不仅宁月路上,乾门位於各处的地盘都发生了些大大小小的杂事。不至於掀起乱斗,但要处理起来也是挺耗费心力。这些时间、空间上的巧合,让乾门的人不禁将矛头都指向了死对头──「天田洞」。

天田洞在乾门初崭露头角时,事业才刚起步,足足与乾门差了二十载的距离。後来天田洞的当家陆勇渊突然金盆洗手,膝下无子的他将事业全转给了侄子陆易淂,自此天田洞的产业从放高利贷,一直到近期还开始了走私枪械军火。天田洞在陆易淂的手中如鱼得水,声势水涨船高,一度媲美黑白两道皆敬而远之,却又想共乘利益的乾门。

当年,乾门是很乐见天田洞的涨势,因为两边所略及的领域其实不怎麽重叠,若是合作,两边的收益甚至都能翻倍。不过,乾门身为老大哥,两者在互惠交易之下,自然是多占了天田洞好几份大饼,比起原先预期的收益,天田洞实得的至少少了30%。

这让天田洞忿瞒在心,想终结这几条货源,却又恼於无法拓展版图,直到乾门开始被警方锁定。天田洞看准了此次天降般的机会,用计从中捣鼓,彻底击垮乾门士气。正值世代交替的乾门又正逢内部分裂,天田洞给予的伤害可以说是雪上加霜,万劫不复。

乾门用了二十年舔舐伤创,虽和天田洞势不两立,但碍於两边的势力、财权之大,未周全辄动,恐伤及无数。因此,即使在天田洞蒸蒸日上的今日,乾门也只能采取观望、不动制动的状态。

「任何小事都不要放过,别忘了,天田洞当年是怎麽做的。」

江骏想起那个在他面前逐渐流逝的人,不自觉地摸上了胸口,坠子突起的触感摩娑着指尖。

夜晚的碎星被低矮的云层一片片笼罩,整个天空变得白雾雾的。

陈岭九低着头,突然觉得手背滴到了水,下意识抬起头看天。

「要下雨了吗?」

他伸手探出遮雨棚,一滴两滴,雨水越来越快越来越多地啪啪砸在了手心上。

陈岭九快速收起店门外的直立式黑板,关了招牌灯,又和走出店外的廖师傅打了招呼。打理完店外,陈岭九将门上的挂牌翻了面,却没把门上锁。他抬手看了一眼手表,眉头皱了起来。

「有些奇怪啊……」

雨势越来越大,纷乱的雨水因为奔跑而一直扎进眼里,韩阅静挡着雨却也挡了前方视线,速度慢了许多。

「别跑!」

视线前方闪进了两三个壮汉,後面又听到了愤怒的叫喊声,敢情他现在是被前後夹击了。

「我看你多会跑。」其中一人举手示意,一个挥手,所有人全都同时冲向了同一个标的,像狼豺虎豹盯上猎物地张开血盆大口。

韩阅静先是侧身,闪过一击速度极快的拳头,然後背向那人靠上,借力使力抓着他的手臂稍微躬腰,那人便向前摔了出去,顺道压在了两三人身上。另一人趁着韩阅静猝不及防,一脚踢在了韩阅静的腰上。受到冲击跪下的韩阅静,忍痛迅猛地转过身,接下了垂直画落的脚,让那人动弹不得,最後也连人甩在一旁。

就像武打片一样,韩阅静独自一人对上十来个猛汉,模糊了双眼的已经分辨不出是雨水还是血水。韩阅静轻舔唇角的伤口,心想不妙,狭窄的巷弄能发挥的空间太小,再这样下去只是体力的消耗,吃亏的定是自己。不过,这情势实在也难以逃脱。

韩阅静思考之际,一个拿着砖头的男子冲上前,毫不犹豫地就往韩阅静头上拍,砖头瞬时碎成朱红的散花,零落在地。

「别小看人了。」

韩阅静缓缓收回挡下的右手臂,阴影下浮出一抹嗜杀。

男子立在韩阅静跟前,顿了一下;就在这一秒,韩阅静的左拳忽地勾上来,措手不及的男子被击中侧脸颊,刹时跌到了两公尺远,嘴边血流不止。

周围的人趁这短暂的喘息片刻,连着穷追猛打伤痕累累的韩阅静;慢慢地,几乎就要将韩阅静淹没在这群人里。突然间,天穹轰隆作响,一道紫白色的闪电裂开了天际。韩阅静抵着铁棍的手蓦地僵住,呼吸、思考全都停滞。等到韩阅静意识再次回过时,已经闪不过敲在脑门的球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