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来聪明的范周歌,这次犯了一个大错。明知道易向涵是危险的,却因为表面气着陈可善而没有阻断她们之间的往来;於是,易向涵勾着嘴角,打算让陈可善陷入越来越深的误解之中。

「善善,早安。」星期五的早晨,易向涵用雀跃的小跳步,一脸幸福地向陈可善接近;她揉揉眼睛,一副没睡饱的样子,眼睛下方有着浅浅的阴影。她说,昨天和「歌」聊天聊得太晚了。

「早安。」陈可善回以问候,「小涵」两个字到了嘴边又吞了下去。她不知道应该怎麽称呼易向涵,毕竟易向涵多麽的丰富;丰富到她喜欢的人也很快的喜欢她,「小涵」两个字像是委屈了她。

「咦?善善眼睛像小兔子耶?怎麽了?」

陈可善遮掩着核桃般肿肿的眼皮。昨晚睡得太晚,今早又时间不足冰敷,只能顶着丑丑的眼睛来上学。

「没什麽,昨天看怀旧追连续剧,结局太可怜了。」

「什麽连续剧?有多怀旧啊?」易向涵状似好奇的问,但其实她一点也不在乎;她知道,那只是陈可善的藉口──陈可善的眼睛一定是因为目击「接吻」而红。

「蓝色生死恋。」陈可善随口回答,「主角们相遇、相处、分离後相爱、明明就已经快要得到幸福了,主角最後却都死了……」藉由一个曾经看过的悲剧,她掩饰自己的红眼眶,陈可善的谎有点狼狈。

易向涵听到陈可善回答的时候,整个人僵住。

「明明就要得到幸福了,最後却死了?」易向涵没看过那出剧,却觉得眼底发酸;她将欲哭的感受吞下,声音乾涩地说:「善善你真可爱,为了一出戏而哭;其实每个人都会死的,早晚而已。」

「嗯,是啊。」陈可善不强忍着和范周歌闹翻以後还难过的眼泪,把泪水归咎给看过的悲剧,然後苦涩地笑道:「我真是的,现实和剧情混杂在一起,还哭得不能自己。」

「你还真是可爱。」易向涵突然失去作弄她的兴致,难得发自真心的温柔,为陈可善抽过面纸。

承受着易向涵的温柔,陈可善心中比较起「朋友之间」;如果是范周歌,一定会笑她:「不过是连续剧有什麽好哭的!而且宋慧乔和宋承宪在现实之中也都活得好好的。」

可是,嘲笑她过後,也会像是无可奈何地帮她张罗卫生纸。

「谢谢你。」陈可善接下面纸,其实她现在不知道要怎麽和易向涵相处才会显得自然。

「那个……」

「嗯?」易向涵微微地发愣,一直到刚才,都还想尽情在陈可善不知失恋的伤口上洒盐的;现在却因为那一句「快得到幸福,最後却死了。」的话而走神。

「你说什麽?」

「虽然你说过,不要和范周歌说KISS的事情,可是我昨天不小心说漏嘴了。」陈可善收拾了泪水,对易向涵坦承道。

「啊,是吗?」易向涵有点错愕,不知道范周歌怎麽说,是不是拆穿她的真面目了?「然後呢?他怎麽说?」易向涵掩着唇思考,拉陈可善到外面说话。

「他好像太害羞了,没说什麽。」陈可善强打起精神说,一副释然却不完全成功的表情。

易向涵心底哼了哼。

差点,差点就要忘了继续欺负陈可善了。都怪陈可善说的那个剧情,让她一时惘然──她也曾经快要得到幸福,可是失败了。

易向涵有一个真正放在心底珍藏的对象,不过,那个人属於别人;为了得到那个人的心,她做了许多不堪的事;让那个人的「别人」因为误解而失望离开,她以为在「别人」离开以後,她就有接近那个人的机会;可是,那个人之所以会光彩夺目是因为他心里有「别人」。

为了自己的幸福,她拆散了一对幸福的人,结果当然是得不到自己最想要的东西。她让所有参与其中人,包含自己都变得不幸──那个人变得丧志,「别人」也因为某场意外而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後来,那个人,眼中再没有爱情。

她知道自己错了。可是无法挽救逝去的生命,她没有力量,也不能支撑那个人;虽然一切都是她的错,她却不能补救。

在那件事情後,易向涵知道自己再没有获得幸福的资格;卑劣的自己,最好的生活方式就是更卑劣的活着,在死後才不会再遇到那个「别人」。就算是知道自己错了,她易向涵还是不会道歉的,因为道歉根本无法挽回什麽。

而说谎的人就要得到惩罚,她是那个谎话最多的人;可她却藉由惩罚别人,牵连无辜的人而让自己更加远离幸福,那就是她给自己的惩罚;陈可善这类路人越是无辜地被她迁怒,易向涵就觉得自己的罪恶更大,很匹配她该有的卑劣。

缺乏心眼的陈可善当然不知道易向涵复杂的心思,还在易向涵面前掩饰着哭的理由;这只让易向涵差点消弭的捉弄之心,恢复野火一样地燎烧。

「这样喔,他害羞啊。」易向涵抱着陈可善的手臂,撒娇似地说:「善善,我说啊,那个图书馆之约──你可不可以不要加入?」

「咦?」

「你也知道,歌很容易害羞;在我面前就已经爱在心里口难开了,要是你又在旁边……」

她话没说得很清楚,可意思很明确的要陈可善滚远点,说白了就是这样。

听了这句话,陈可善觉得自己滚进了荒芜沙漠中的仙人掌堆里;不偏不倚地,被尖刺扎得满身。

「我知道了。」昨天才在想,自己就要被疏远了,却没想到竟然这麽快。陈可善觉得自己被刺得满身伤,却露出了然的笑容,「我知道了,我不会再参与图书馆行动,你们要好好培养感情喔。」

看着陈可善那个简直像在哭的笑脸,易向涵扑抱住她,亢奋而压抑地娇声叫道:「谢谢善善!我最喜欢你了!如果你有喜欢的男生一定要告诉我喔!我也绝对会帮你加油、给你支援的!」

明明在阻碍陈可善和范周歌之间的恋爱路,她还是大言不惭地这样说。

易向涵抱着陈可善叫叫跳跳,问她有没有喜欢的人。

「没有,我没有喜欢的人。」对於易向涵说要帮忙地提议,陈可善很快地回绝。

因为上一次的失败,也觉得还是缓缓得好。恋爱对她来说太难懂了──恋爱的范周歌变得暴怒,恋爱的易向涵变得见色忘友;陈可善不懂恋爱也不想懂,因为那是把人变得可怕的东西。

她默默地注视着易向涵的笑容满面,然後垂下眼眸;倚着栏杆,她怀念一个月前被范周歌「栏杆咚」的时候;那时的自然与快乐,都到哪里去了?她望着蓝蓝的天边,那逐渐凝聚的雨云,彷佛她越来越沉重的情绪。

快乐什麽时候像夏天一样远了?回答她心声的,是进入秋季的风;在将雨的空气中,传递着薄凉。寒了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