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下一次，再相愛 — 第五章、回憶(5)
李呈亦坐在书桌前，看着一张洁白信纸，寄信人是廖映舒。
他现在身处的地方是美国，被教授指定一起过来研习，还有一些其他同学。在这里待了两个礼拜，他时常和她通信，但他总觉得不在她身边好像一不小心就会失去她。
出发前，柯子伦就跟他说过，这对他来说算是偷吃步，因为他能就近照顾她，说起来有些脱离公平竞争的范围。李呈亦不是不懂这次出国也许就真的得把廖映舒拱手让人，只是他认为，两个人在一起不可能永远陪在对方身边，出国只是早晚遇到，如果他们分开一阵对於彼此真的有帮助，那或许不是件坏事。
可能是数学家的理性思维，真的太过不懂感性浪漫。不同性质的人有可能会截长补短，也有可能背道而驰。他今天收到这封信，已经隐隐约约猜想到信封里面即将告诉他的是什麽。
「亲爱的呈亦：
前两天我骑车的时候，刚好下着大雨，机车打滑我就摔倒了，但只有脚踝扭伤跟一些擦伤，没有大碍，不用担心。只是我修养的这几天，我突然觉得好久没见到你了，虽然会和你通信，但好像我想你的时候，你都刚好不在我身边。
你在美国好吗？我知道你的研习很重要，所以你要在那里好好加油喔。
不知道你看到这里会不会觉得，我好像有什麽事想说又没说出来。因为我自己也这麽想。
我知道你出国是课业的关系，但是有时候我真的觉得，我好像比不上你的那些报告和论文。我理科很差，数学也包含在其中，之前你偶尔和我提起的数学故事，我很努力去听懂，因为我想要喜欢你喜欢的东西。可是前几个月我突然觉得，我是不是真的和那些数字符号无缘呢？它们好像比我更得你的心。那次你来找我道歉，我其实很开心，开心你终於又重视我了，可是隔没几天，打给你的电话接听的人又是你的室友了，传达我想说的加油的人也是你的室友，连我坐在便利商店难过喝咖啡的时候，出现的人，都不是你。
我很爱你，可是慢慢的，我觉得累了。原本只是想跟你吃饭的时候要等你做完报告，到後来连想见你一面，都要等你完成手边的工作，我不明白的是，我只是想看看你，一分钟也好，我却得不到。
我知道你很辛苦，要我弄那种满是符号跟算式的东西我大概会晕倒，所以我从来没有怪你，我的愿望只是陪在你身边，也有你陪在我身边。但时间久了，陪着我的除了寂寞，就是柯子伦。而你，在哪里呢？
原谅我向你抱怨了那麽多，我想我需要一点时间让我想想这样爱着你是不是值得，我累了，对於孤单大於陪伴的生活，我也开始无所适从。我想你也需要一点时间，想想你是不是真的忽视我太多的时间。我不曾要求你任何事情，但这件事，请你一定要想一想，不然也许我们的感情，就只能走到这里了。
廖映舒」
那张信只好几个地方都能见到墨迹被晕开再重新誊写，李呈亦猜想的到，她大概是边哭边写出来的。
其实这些，不只廖映舒，张蔚恒和柯子伦也常常跟他讲，说他真的一直忽略了她的存在，他们讲的频率还比本人说的还多次。原本李呈亦还没有注意到，後来他才发现廖映舒只是不想让他心烦。
他反省过，只是不晓得该怎麽改进。那些报告就是这麽多，规定的期限就是这麽短，他一忙就会忘了别的事情，他不是不爱她，只是他真的不知道该怎麽做。
也许他们真的需要时间，正好在这个时候分隔两地，让彼此冷静思考。
他其实很心疼，看着她写信时的语气，明明都是他的错，她却仍然用委婉的方式表达，像是在怪罪自己一样的说法，只为了让他好过。
「会不会，我们其实不适合？」李呈亦手撑着额头，闭着眼低喃。他很爱她，但他慢慢了解到，相爱只需要双方的喜欢，在一起所需要的远远不止。或许他还没有爱人的能力，就太急着撑起爱情。
他提笔写了回信，把决定权交到她手中，无论最後结果是什麽，他都必须承受。
李呈亦站在咖啡厅外，看着里面注视着自己的三人，映舒、子伦和筱雪。
过往回忆在脑中跑了一遍，他冷静的望着他们几人，已经不像以前会按捺不住翻腾的情绪。连他自己都暗暗讶异，曾经他认为时间都治不好的伤，此刻却似乎已安然无恙。
他望见筱雪对他招了招手，他在心中叹了口气，推开店门走了进去。走到筱雪坐的那张桌椅旁，他看见廖映舒的眼眶泛红，无奈的说：「谁准你又开始自责了？那不是你的错。」
「对啊，那分明是老师的错。」筱雪帮腔，却只换来李呈亦敲了她的头顶一下。
「没要你插嘴。」他睨她一眼，筱雪水汪汪大眼闪着晶莹，一脸吃痛的表情。
「你原谅我了吗？」廖映舒问道，李呈亦直直望进她眼里，忍住叹气的冲动，回答：「你怎麽这麽喜欢怪自己？从头到尾都是我该负起的责任。那些日子你的伤心，我才要跟你道歉。」
「她不会让你道歉的。」柯子伦走了过来，拍拍他的肩膀，微笑着说。
无言一笑，「我想也是。」
曾经他们都还不够了解爱情，那些岁月的青春莽撞，伤害和爱惜，也许伤疤一时难以消解，但总有一天时间会给他们答案，如同现在这样释怀，友情和爱情都能找到归宿。
「好了，我要先回去了，有空我会来坐坐。」李呈亦个性仍然一样毫不拖泥带水，正准备离开时他看见筱雪还坐在位子上动也没动，忍不住皱了皱眉：「你作业还没写完吧？」
「呃……对啊，哈哈。」原本想假装没事还是一点用都没有，筱雪尴尬的哈哈笑着。
「那还坐着是怎样，我到家的时候你还没到考卷多两张，开始。」语毕，李呈亦头也没回的迈开脚步走出咖啡厅。
「啊？真的假的？」筱雪傻眼外加惨叫一阵，跟映舒和柯子伦道别之後赶紧冲出店外，一路上奔跑着，心中对着前方那长腿身影不满叫道：「不可以欺负短腿的人啦！」